第一卷 东有客星来 第二十二章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一)(1/ 2)
从那之后已经过了三天两夜,戚左使的船依旧没有跟上来。茫茫海上一孤舟,就算是海盗船也好,来人啊,有人就有办法。
那一夜迟来的大雨在蔡环的长船上积了不少水,她一边为防沉船而将雨水泼出去、一边为防断水而不舍得将雨水泼出去——最后的结果是分别在船头和船尾的隔板以内存满,毕竟再贪心也不能泡在水里划船。
那一夜的大雨消耗掉了方圆百里内所有的云彩,接下来的三天都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蔡环将外衣脱下来盖住宝贵的淡水,手臂与后颈都被晒成熟透似的红色。
东子后背的箭已经拔出来、创口用海水清理过,蔡环在自己衣襟的下摆寻到一块较干净的地方、撕下来为他包扎——这只是处理外伤的法子,她知道,但她也做不了别的。
她还知道,东子还没有死,但也不远了,若是再……再寻不到人烟,自己的死期也不会比他远多少。
这是一片蓝色的荒漠,虽是沉稳和蔼、令人安心的蓝色,对人类这样的陆上生物来说,却依旧是不可深入的荒漠。
日光畅通无碍地照在海面上,这会儿风很小,波浪一会儿蓝、一会儿白,时不时有芒星似的光点闪烁;明明是一片寂静,但寂静好像也是一种声响,阴魂不散地黏附在耳畔——某种、像是精神在蒸发的声音。
这时,船桨正划到右边,好像绊到了什么东西。蔡环在船沿上翘起桨,收近一点——
原来是一窝石莼。
她伸出手,将翠玉带似的石莼抓起。可以垫垫肚子了,她想。
嘶——
突然,针刺似的疼痛从手背传来,不算太剧烈,但异样的感觉很快蔓延开……
……
“醒啦?”
光线柔和的竹屋内,药草和熏香的味道钻进庄左的鼻孔里。
“这是哪?你又是……谁?”庄左从榻上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浑身的骨架在他发力的一瞬散掉似的一软,最后一个“谁”字,他咬紧了牙才从嗓子里挤出来。
“你不记得老身?”
眼前是一位身着白衣的年轻妇人,纵使她的声音沉稳持重,这副外表却无论如何也配不上“老身”二字。
“……呣,也难怪。”妇人自言自语着,语罢又自嘲地摇头笑笑。
她走到庄左的榻侧,并腿坐下,神情哀伤地望向他,“严阖那小子,是对你起了杀心啊。”说着她伸手扶庄左重新躺下,后者没有反抗。不知为何,妇人的语调与动作,都令庄左感到莫名的安心——好像他这个失职的龙桥护持官、这个身长七尺的青壮男儿,在这位妇人的面前,便还可像富人家的二少爷似地再赖赖床、不用管凡尘琐事。
“前……前辈,”她看样子只比庄左大个五六岁,若是已育,孩子该是十岁出头的年纪,做他的长姐或是嫂嫂才正合适。
“您刚说严阖,我只记得从他义子看守的山庄离开,是您从严阖手中将晚辈救下的吗?”
“救?”她无奈地摇摇头,“老身的确是救了你,不过不是从严阖的手上,而是从阎王的手上。”
她站起来,从床头的案台上取来一面铜镜,举到庄左面前。
“我……”
庄左不可思议地捧起自己的脸,那镜中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须发尽白,只是双目中闪烁着与外表不符的精气。他的触觉已经不灵敏,手指摸在脸上,那一道道岁月的沟壑好像并没有镜中那样深。
“或许老身该跟你说一声抱歉,没有征得你同意……”她无奈又好像有些戏谑地笑笑,此时此刻,这笑激起了庄左的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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