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下）（1/ 2）
待台下空寂无人，李妍儿回到幕后，凤离一脸吃惊：“李姑娘与在下只是萍水相逢，何必作此牺牲······”李妍儿缓缓抬头，神色悲戚，泫然欲泣，“公子只道是萍水相逢，大抵是不记得我了······”
“十年前长安街头，公子曾经救过一个饥寒交迫的小叫花子，可还有印象，你当时说，孩子，你可愿改变命运。那孩子摇摇头，爹娘说我命贱，天生就该是要饭的······而公子却说，命运只是张白纸，你若愿意，我便替你画一幅壮景。那孩子抬头看了看远处热闹的街巷，花腔戏鼓，青衣花旦，好精彩的演出，便脱口而出，你能让我去学唱戏吗？公子愣了愣，随即抽出匕首划在自己右手手指上，和着鲜血在那孩子额前写着，愿终成名伶佳人，多才戏子······”
凤离此时大概是听出了缘由，却只是静静坐着，默默听着。
“公子大概想起来了，那孩子就是我。你离开的第二天，一切就像一场如期而至的美梦。我被戏院的主人看中，收养为义女，起名李妍儿。”李妍儿像是在讲述一个美好的故事，如痴如醉。
“这些年虽生活如愿以偿，可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我知道那是对一个早已离去的背影，早已破碎的梦的思念。那日见你倒在戏院前，模样一如当年，一眼便认出了你。妍儿真觉得自己是三生有幸，十年来只有在梦中才能见到的人，如今又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妍儿总在想，若当时我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是不是公子就会带我走······跳着那支舞时，我甚至还怀着一丝侥幸，希望看见你从幕帘后面走出来，告诉我，让我跟你走。倘若真是如此，哪怕是终生亡命天涯，黄泉末路妍儿也愿与君共赴······可是直到我如哥哥所愿，被圣上选入皇宫，我才明白什么是作茧自缚，多情总被无情恼，最后一丝希望也消失了······公子简直是天下第一绝情之人，妍儿的心意你一目了然，为何当初将我从囹圄中解脱，如今又亲手把我推入地狱······”她已是泣不成声。
多情总被无情恼······凤离他，是个无情之人吗？听见李妍儿描述出个那么神秘的凤离，我除了好奇就没别的感受。可为什么听见这句话，我却忽然觉得心底某个地方很疼，没由来地疼痛着······
“李姑娘的心意在下明白了，但是在下心有所属，实在不能回应，否则只会伤人伤己。在下······实在对不住······”李妍儿听闻此言，面色苍白如纸，凤离别过头不去看她。凤离居然心有所属，就他这低到负数的情商，还真是件趣事······
李妍儿沉默半天，忽然又说，”妍儿近些年来帮义父谱写戏曲，多是些民间轶闻，所以妍儿对公子的身份也略猜得一二。公子此前只被当作普通方士追捕，若是当真被那皇帝知晓了真实身份，怕是天罗地网任公子去闯了。妍儿知道公子是有能力带我走的，等你伤好了，妍儿愿随你海角天涯，做对神仙眷侣。若公子执意拒绝，妍儿也不会顾及公子救命之恩，定将**告知皇上！公子可想好了······“说这话时，李妍儿嘴角不经意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都说蛇蝎美人，我素来是不大赞成把美貌的姑娘与蛇蝎相提并论的。可此时听了这姑娘一番言论，我是彻底信了。女人太可怕了，尤其是恋爱中的女人，为了达到目的，简直是软磨硬泡，不择手段！真对不起她妈给她的那张脸！！我一边咒骂着之前还令我心动的美人，一边去看凤离的反应，可他似乎不为之动容。
“在下说过，李姑娘心地善良，定不会做出此等有违本心之事。你的命运是我拿自己的命强行改变的，但你之后的路却是自己选择的，看来在下不宜在此继续打扰，先行告辞，姑娘好自为之······”就在他转身要离开的瞬间，寒光起落。凤离惊愕回头，李妍儿此时正右手执一把短小匕首，左手攥一束墨色长发，有些惨兮兮地笑着，“画命师行踪不定，唯一能够让他们不请自来的方法就是燃其发于香炉中，对吧，公子？”
凤离表情有些僵硬，却毅然转身，”姑娘保重······“，留下黯然神伤的李妍儿。
到此为止，还影珠的光芒暗了下去。虽然很多事还是一知半解，但是我起码知道，凤离是被当做厉害的方士遭到朝廷追捕，大概是因为那汉武帝想要长生不老，才会下此命令。按理说凤离的真实身份应该是很厉害的人，又怎会几次三番落魄至此？
凤离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你应该知道，我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不到情非得已自然不能暴露自己的能力。“他没有叫我容儿，虽然平时总说他这么叫恶心，让我觉得反感，可是如今他突然改口，我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心里这么想着，我嘴上却丝毫不发软，”你是我肚里的蛔虫啊，就爱擅解人意，我想什么你怎么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说话时我有些怒火中烧。”你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凤离淡淡地回答。”哪里有，我怎么看不见？在哪呢？“我装傻胡乱拿手在脸上抹着，心里却怎么也掩不住一种强烈的失落感······
凤离收回还影珠，一边用清水洗着自己的右手上凝固的血迹，一边继续说道：“虽然知道你还有很多想问的，可是有些事你知道了完全没好处，只是徒增烦恼······最近长安的追捕愈演愈烈，听说是皇帝的宠妃李夫人病入膏肓，皇帝心知她时间不长了，仍旧怀着一丝希望，想要抓捕方士为李夫人找寻续命之法，李夫人却将前去探望的皇帝拒之门外，我自知欠她太多，想去看看自己有没有能力再帮她一回，却碰上巡捕官兵，只好折返回来了，这就是你先前想知道，而我能够告诉你的全部事情，其他的无可奉告。”
他这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语气，像是一把匕首，一字一句，刺入我的心脏。
面对他的反应，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正想说行了少爷我懒得知道你那点破事儿，洗洗睡吧，却又看见凤离身后隐隐洞开的白色漩涡，“你又要去哪？”
人贱是一辈子的事，手贱是没办法的事。我再次上前去拉住了他，虽然嘴上这样问着，心里却把自己的那只贱手咒骂了上百遍，而凤离茫然的表情则告诉我他也不知道，漩涡，你**······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回我算是安全着陆了。看见眼前的小丫头吃了一惊，那小丫头见了我们也是大吃一惊，然后撒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着，”娘娘，娘娘，救命啊，有鬼，两只鬼！"一个慵懒的女声响起，“苏婉，那不是鬼，那是我的心爱之人啊······”这声音虽有些沙哑，但我绝对不会听错，是李妍儿······
“苏婉，你去外面守着，有人来就说我已垂死病中，不愿见人。”我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华丽的珠帘掩映下，宽大的床榻之上，横卧着个娇小的人，背对着我们，“妍儿以为公子总是独来独往，这次居然带了贵客一起来，真是罕见。莫非这位就是公子的心上之人，可惜妍儿体弱色衰，甚至不敢回头看你一眼，怕是没有那个荣幸一睹那人的尊容了。只是不知公子是否一如那年我见到的模样······”去你妈的心上人，凤离这个人就没有心，他谁都不喜欢，他就喜欢自己，小心眼的，我发神经骂了他两句，他就连称呼都改了！
说起来，我还没意识到，之前在还影珠中看到的凤离与现在没啥差别，就是现在头发更长了。那李妍儿之前也说道，再次见到的凤离与十年前所见一般，难道这货真是个妖精，那什么画命师好歹也该是个人吧······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是什么关我鸟事，我现在就坐等他了事拍屁股走人，从此再不相见，祝他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野地无人雨淋骨月冷黄沙鬼守尸！！！
我正无尽腹诽，凤离瞅了我一眼，冷声道：“这位不过是在下捡回来的丧家犬，还是要送回去的，在下与他并无瓜葛。”这什么人啊，什么叫毫无瓜葛，是谁溜进我们家装小偷还突然从我家天花板上掉下来砸我的，你个狼心狗肺的呆企鹅，我还救过你呢!你才丧家犬，你全家都丧家犬！！
“这么多年，我始终没舍得烧掉你的那束长发，仿佛看见它就像看见你在我身边。如今我已病入膏肓，想着临终前再同你说说话，听听你的声音，没想到见了面，你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难道我的所作所为从未感动过你，还是你真的是如此冷酷无情之人？若真如此，那你当初为何救我？”“若娘娘愿意，在下愿意替娘娘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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