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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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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宋莫言的脑子琢磨着胡万一这个名字了好几遍,不知道从他那里,能不能得到一些线索。早晨从苏希娇的胳膊窝中爬出来的宋莫言,独立离开了百草山庄,往定制刑狱司衙门走去。此时天刚蒙蒙亮,路边的行人还不算多,宋莫言一人找了个食客较多的早点铺子坐下,要了一大碗羊奶和两个羊肉粑子,这塞北的早点虽然不如江南船点那么细腻,却别有一番风味。

春天的气息已经开始萌芽,所以这个早晨也没有那么冷了。宋莫言正在喝着羊奶的时候,突然看到街角一个身影,让宋莫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那个叫小大王的乞丐,此时手中正拿着一个不知是要来的还是偷来的烧饼,正在边走边吃。

“喂,小大王。”这已经是第三次见到这个小乞丐了,宋莫言突然想请他吃点东西。在这个无亲无故的北境,这个小孩子的出现反而让他的探案之旅多了一些趣味。

“怎么了?”小大王也认出了宋莫言,竟然也好像是忘了就在两天前,自己还被这个男人追过一样。丝毫没有不躲避,就这样大大咧咧地走到他面前坐下,然后对老板吆喝着:“老板,两个驴肉火烧,一碗羊奶子。”

老板见是小大王,笑着叫到:“小乞丐,你来做甚,你有钱买吗?去去去,拿个馒头快走。”

没想到小大王却趾高气昂地说道:“小爷今天有钱了,你只管上便是,哪来如此聒噪。”

“你哪来的钱?”老板又问道。

小大王却指了指宋莫言说:“这个大爷请。”

“我为什么要请你?”宋莫言莫名其妙的笑着问道。

“你叫住了我,你我就是有缘,既然有缘,咋就有个有缘人的过法,今天我得吃你的,你得给钱。”

宋莫言被小大王这胡搅蛮缠的歪理弄得一阵哈哈大笑,掏出了几个铜钱放在了桌上,又暗示老板按小大王点的东西上。

两个热气腾腾的驴肉火烧端上来,小乞丐也不客气,抓起一个就吃。

“我请你吃了饭,你拿什么回报我呢?”宋莫言笑着说道。

“这还要有回报么?”

“当然,”宋莫言故作严肃道:“这江湖儿女,讲究有恩必报,我请你吃饭,你总得请我吃点吧。”

小大王听了,竟然真的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我小大王别的本事没有,这个定州府的风闻,我却十分灵通,我知道你是官家的人,我可以回答任何你问题。我这样说吧,在这定州府,没有我小大王不知道的事情。”

“有这么厉害,那我倒要领教下,这我要知道的事情你可知道?”

“那你说呀,无论是哪个老板克扣银子啦,哪个婆娘又背地里偷汉子啦,我全部可以告诉你,就连这定州府中曾经最有名的窑姐儿音舞双绝的事情也可以告诉你。”

宋莫言料想,这小大王知道的,定然不过是些街头巷尾的闲话而已,当下只想逗逗他说道:“那你告诉我,那个在老亘客栈死的客人,是被谁杀的啊。”

果然,小大王对这个问题哑口无言。宋莫言正要挖苦一番,却没曾想小大王却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他怎么死的,但我知道他死之前干过什么。”

“哦?”宋莫言立刻认真起来。

小大王神神秘秘地给他说道:“他去找过他相好的姐们儿,而且,我知道他相好的是谁。”

“是谁?”

“就是东城根的肖家井那片窑子里的那个阿红。”

宋莫言之前听说过这肖家井的地名,不是什么城里的贵族聚集地地方。那里生活的大多是些没有正经生计的人,所以他料定那里的窑子也定然不是个干净的地方。不过对于像张二这种居无定所的密探们,也许是有那种窑子里的温柔乡,才能让他们忘记旅途的凄苦。

“怎么样?要我带你去窑子找阿红吗?给十个钱,我就带你去。”小大王一边说着,一边摊着手。

宋莫言本来已经打算掏钱了,但他又突然不这样干了,因为他突然觉得这十个钱如果要花,那就很亏。一旦一个人觉得亏,那就算一个钱,他也会觉得不值的。因为,他现在的身份,是查案的京中六扇门的特派员,他要去的地方,是可以连死人都能刨出来的刑狱司衙门。只要找到他们帮忙,别说阿红,就是王红,李红,都可以找出来。

所以他走了,走得头也不回。小大王见他就这么走了,微微一愣,于是立即将那个还没有吃完的驴肉火烧放进了他那肮脏的衣服里追了上去。

“怎么就这么走了,真小气”小大王追着宋莫言说道。“要不,给我七个钱,我也带你去,实在不行,五个钱。”

宋莫言却道:“我现在有别的地方去,我要去衙门,你去不去。”

若换了别的乞丐,听说一个人要去衙门,大多会选逃跑,但没想到小大王却说:“你要去衙门么?我劝你现在别去,现在衙门乱哄哄的,因为衙门死人了。”

“哦?什么人死了。”

“不知道,好像是几个公人。”

宋莫言听了小大王的话,立即心里大惊,急忙纵起轻功,快速朝着城北的刑狱司衙门飞速跑去,只剩下两条小短腿跟着边跑边骂的小大王远远被甩在后面。

刑狱司门口那两个心事重重,魂不守舍的衙役那里想到,这个急匆匆的跑过来要进去的年轻人的身份竟然如此尊贵。一看腰牌,差点连下巴都吓掉,急忙引着宋莫言往里面走去。

这定州府的刑狱司衙门,此时显得十分破旧,就像是很久没有休憩过一样。宋莫言虽然不悦,但也不好指责,只是问道:“我听说,这刑狱司出了人命。”

“是的,回宋大人的话,是出了人命。”衙役们唯唯诺诺的说道。

“谁?”

“几个兄弟,还有我们胡捕头!”

这一句话,如同是晴天的一声霹雳,劈在宋莫言的心头,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正厅后面的一个小屋里,胡万一的尸体,此时就躺在他的面前,说是尸体,其实准确说只剩下一副残缺的身躯。赵飞虎等一众捕快围着尸体一言不发,但从他们眼中看得出,这一众捕快恰才都哭过。

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宋莫言也不好在说什么,只是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赵飞虎收了收心神,对旁边坐着的一个手臂上缠着绷带的捕快说道:“季狗子,你给宋大人说说你们遇到的事情吧。”

那个叫季狗子的衙役,听了赵飞虎的话,似乎面有难色。却见赵飞虎点了点头,说道:“宋大人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活计,你但说无妨。”

“是,”得到了明确指令的季狗子本想起身,却被宋莫言示意坐着说。

“我们是二月初三从定州出发的,这一次的任务是去辽国境内的涅盘古镇接手一批药材。其实这一条路我们已经走过很多次了,我们伪装成商队,每次并没有什么危险,尽管如此,胡捕头还是很小心,我们在六天后到达涅盘古镇,一切都相安无事,然而我们在回定州的路上,却遇到了黑风骑。”

听到了“黑风骑”的三个字,这下连宋莫言心中都是一凛。这“黑风骑”是辽国的一只精锐部队,他们的士兵被称为呼刺儿,都是百里挑一的士兵。在和平时期,黑风骑大多担任的是可汗的护卫任务,只有战时,才到边境执行作战任务。如果遇上这样一只部队,莫说人数劣势,就算是人数均等的情况下,这定州刑狱司的一众捕快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果然,季狗子说道:“当时我们面对他们的大马长刀,完全无法抵挡。于是胡捕头当即命令我们丢掉药材,从山区翻山而走,这黑风骑虽然马上作战能力强,但几番巧计,我们还是成功躲进了大山。但是那里,我们已经折了几个兄弟了。”

季狗子的话,让一众捕快都为之唏嘘,虽然不像是军旅同袍,但这一众捕快也算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了。

“然而就在我们以为已经甩掉了黑风骑的时候,我们才发现,一开始遇到的那些黑风骑只是把我们逼到山里,而另外的一批黑风骑安排好了机关,在山里等着我们。我们遭知道已经是死路一条,于是兄弟们就跟他们拼命了,没想到大家豁出去后,反而从包围里面冲了出去,然而就在这时,我们才发现…才发现胡捕头已经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了。”

“胡捕头那时一条胳膊已经被砍断,剩下另外一条胳膊死命握着钢刀。本来他要求我们把他救弟掩埋,但我们几个兄弟想到这么多年跟着胡捕头,他对我们就像是亲人一样,于是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的尸首带回来。我们不敢把胡捕头火化了,也不敢走正经山路,所幸的时,老天爷保佑,我们终于把胡捕头的的尸体带回来了。”

宋莫言看着胡捕头额头那紧闭的牙关,想象着他死战不退的样子,心中一阵叹息,刚才心中的怒气也慢慢消除了。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赵捕头,本来这种未经允许,私自调动刑狱司捕快,导致所部兄弟死伤惨重的行为,宋某定要严加惩罚。但念及一者定州刑狱司所部的捕快生活清苦乃是事实,而为了豹韬卫去犯险也是实情,加上死者已矣,这事我便不再追求。这样,此事你们就说是调查案件,结果误入辽国境内后遇袭所致,这样,一众死者的家属也可以领些朝廷的抚恤银子。我这样做,已经是十分违背原则的了,但你们此后,再不可做此等买卖了。”

听的宋莫言如此说,赵飞虎立即跪下说道:“宋大人高义,赵飞虎代表胡大哥家属叩谢大人体恤之恩。”

看来这胡万一,在衙门的声望还不错,可惜就像那句话一样,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个多年的老捕头,终究还是出了意外。

“对了,赵捕头,我还有些问题要询问你。”

“大人请问。”

“你们在辽国境内,是如何和对方交易的。”

“回大人的话,我们的这份买卖,是城里的回春堂的老板黄金山介绍的买卖,小的也不知道他们背后是如何和辽人交易的,只知道每次要去辽地取药的时候,黄老板会提前两天告诉我们需要多少的人力,多少的马匹去运。而只有在出发的那一天,他才会告诉我们交易的暗号。一开始,黄老板也会派一些人给我们当向导,后来跑的熟了,有一些单子就我们自己跑。”

赵飞虎又道:“我们去到取货的地点,自然有人接应我们,我们也不需要说什么,对了暗号后,只要将他们已经提前准备好的药材包放在我们用来伪装的棉麻包裹里运回来就行了,我们到定州后,就将货物直接送到百草山庄,百草山庄收了货,就会告诉黄老板,然后我们就可以去他那里拿银子了。”

“这个黄金山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前年才来定州的一个药材贩子,他本名叫黄敬善,但因为生意做得大,日进斗金,所以大家都叫他黄金山。此人有什么来头没人知道,但只听说百草山庄为豹韬卫练的药里面需要的药材,只有他能从辽国境内搞到。当时百草山庄的庄主已经很少管事了,于是那时黄老板,百草山庄副庄主,还有胡大哥之间,就谈定了这样的一个买卖。黄老板买药,我们运送,百草山庄炼制。”

赵飞虎的头脑还算清晰,滔滔不绝地讲着这桩秘密交易背后的细节。但宋莫言却是一言不发,似乎若有所思。

却说这边,百草山庄的苏希娇从被窝里面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是日上三竿,枕边人已经离开,只剩下自己慵懒地从床上爬起来。

“夫人,你起来了。”珊儿听见动静,走了进来。刚醒的女人最为迷人,尤其是这般只穿了薄薄的睡衣,从被窝里钻出来的睡眼惺忪样子。

“少爷呢?”

“回夫人的话,少爷说有事出去,已经离开了一个时辰了。”苏希娇知道宋莫言去哪儿了,也不再问,便要起身。她本就是在蒲心兰的呵护下长大的,所以相比起宋莫言,虽然平时都是江湖儿女快意恩仇,但此刻却更有那种有钱人家少奶奶的那种慵懒柔弱。独自坐在镜子前,一边让珊儿恭敬地替她梳着头,一遍和珊儿闲聊着。

从聊天中,苏希娇才知道,为了防止各下属利用侍婢和仆役扩大自己的力量,百草山庄每个掌故只能有少数几个属于自己专属的侍婢和仆役的名额,剩下的仆役只能统一归山庄的内务堂管辖,而内务堂的堂主,就是雷绍裘的妻子杨兰茵。珊儿和柳儿都是这内务堂所辖,所以虽然前几日是跟着潇湘子,但这几日来伺候二人,实际上是杨兰茵的意思。

“这么说来,你们其实是不必听潇湘子摆布的咯?”苏希娇的话中有话。她原以为珊儿是潇湘子的婢女,既然是潇湘子的婢女,那被主人要求来淫乐,是自然的事情。但此时珊儿说来,她并不是潇湘子的婢女,却被要求来做那日的事情,着实让人意外。

果然,珊儿摇了摇头说到:“不,夫人,像我们这种婢女是在山庄最没有地位的,那些各个掌故所直属的仆役,大多都成为了他们的心腹,所以即使遇到麻烦,他们的主人也会帮他们解决。倘若运气好,跟了像潇湘子那样的财力雄厚的,工钱不说,光年底的赏银都要比我们一年的工钱还多了。”

“那些掌故会平时给你们受气么?”

“因人而异吧,不过大体都差不多,都没把我们当正经人看,今天让我们替人端屎端尿,明天让我们陪客人睡觉过夜,这些要求我们只能答应。”

同是女人,珊儿的命运让苏希娇心里升起了一阵怜悯。想起那日在潇湘子的小屋里的发生的事情,几个女孩子,就这样站在那里,任由别人抚摸,这样的事情,估计他们没有少经历。本朝向来重视名节,贞操被视为女人最重要的东西,但珊儿他们的贞操,也许从踏进百草山庄一刻起,就不在归自己所有了吧。

“珊儿,”苏希娇不好意思地说道:“那日的事情,实在是事出有因,不得已而为之,万万不要见怪。”

珊儿却只是笑了笑说道:“夫人言重了,这些事情对我们来说并不陌生。不过其实潇湘子掌故其事人挺好的,这些事情上从来不硬逼我们做,时候也给了我们不少的银子,所以夫人不必见怪。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夫人让珊儿明白了一件事情,就是这个世上能懂得女人的男人真的很少,比起以前那些毛手毛脚的人,夫人,还是咋们女人更懂女人一点。”

珊儿的话,让苏希娇俏脸微红,就像是寒霜过后的苹果一样。

“啊,外面起风了…”苏希娇说道。

在北境的初春,这种突然的风是十分常见的,来的快,去得越快。所以当宋莫言从定州刑狱司衙门出来的时候,风已经停了。刑狱司门口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而在人丛中,宋莫言发现小乞丐正坐在衙门一旁的冤鼓下,看样子好像是在等自己。

“你在等我?”

“是啊。”

“等我做甚?”

“带你去逛窑子啊。”

小大王的话,让宋莫言又笑了,一个小孩子,还是一个乞丐,带着一个大人去逛窑子,全体下估计这样的怪事也只有他才遇得到吧。

但是他的确是想去那个小大王说的肖家井的窑子里,去找一下那个阿红。这个案件,似乎就像是一个笼屉里的馒头一样,正在逐渐的被放大。宋莫言知道,现在虽然一切都还没有头绪,但充分了解每一个细节总是没错的,也许那一天突然的一个事情,将所有的信息都串联在一起后,这个案件,也就水落石出了。

“那走吧。”宋莫言对小大王说道。

小大王却一动不动,只是伸出了一只手,说道:“那拿来吧。”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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