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2)
第二天,我揣着这个又乾又硬的饼子回到了家。此刻,妈妈仍像个听话的小学生那样反剪双手坐在椅子上,只是眼楮闭着,头向椅背的边上微微斜着,似乎睡着了。我轻轻地走近她,绕着她转了几圈,觉得很有趣。
那种场面是很容易想像的︰在一间贴满红色大字报的屋子里挑着微微的灯光,我站在母亲的身边,仔细地端详她的睡姿,红色的纸反衬着昏黄的灯光浮在母亲的脸上,令她那凝固的倦怠的笑容变得柔和而美丽。也许在我短短十六岁的人生中还没有过这样近距离地观看一个女人的睡姿,而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人盯着我,我可以毫无顾忌地专注地来欣赏妈妈的美丽,无需考虑阶级敌人的身份,也不必担心她突然变成毒蛇妖精来吃他。
於是,我惊呆了,我为妈妈沉睡的倦怠的美丽而惊讶!年少的我并不知道,我的惊讶正谙合了古书里讲的一种「挑灯观美人」的佳事,这对於那个无书可读的年代来说我的经历无疑是种幸运。
此刻我的心中有一种酥软的东西渐渐涌出来,我的鼻子变得格外灵敏,嗅到了一缕淡淡的香味。这香味是那样的熟悉,让他记起了昨夜发生的一切,我觉得现在自己的脸烧得通红,并为自己昨天的壮举心生得意。
这时,妈妈突然醒了,她发现我怔怔地盯着她的胸部面红耳赤,这让她想起那天所受的屈辱,正是我把她剥光了衣服暴露於众目睽睽之下,她好恨,她想啐我一口痰,想骂我几声,然而却什麽也没做。毕竟我使她的儿子。
她已经两天没吃过一粒米了,也许是因为饥饿的缘故,她最终只是惨淡地笑着。待我的目光与她相遇时发出微弱的气息︰「我为你感到羞耻,小畜生!」
我触电般一下子跳到旁边,彷佛我刚才的想法被妈妈揭穿了。满面通红地说︰「贾美蓉,不许侮辱革命青年。」
妈妈依旧那样惨淡地笑着,毫无声息,却像雷霆万钧,不禁让我胆颤心惊。我是喜欢这样的笑容的,但说不清什麽原因,我又害怕这样的笑容,似乎笑容的後面掩蔽着刺骨的寒气,让人莫明地浑身发冷。在以後的日子里,即使我占有了妈妈的身体,即使妈妈对我的敌视有了缓和,她都会时常露出这样惨淡的笑,让我的心底不由得生出一种震颤。
为了掩饰心底的震颤与不安,我从怀中掏出那个又乾又硬的饼子,塞到妈妈的嘴边︰「吃吧,你要死了,我就没法交待了。」
妈妈略微迟疑了一下,狠狠地咬了一口,几乎咬着了我的手。我猛地抽回手,看饼子在妈妈的嘴里艰难地蠕动着,露出狰狞的表情。
我的工作每天单调而枯燥,核心是两个问题︰一是吃饭问题,一是排泄问题。吃饭问题是根本问题,也比较好解决,我从公社把四袋大米白面扛出来,运到家,然後在大门上换了一把红卫牌新锁。
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我已是浑身大汗,精疲力尽。叉着腰冲妈妈说︰「贾美蓉,你要认清形势,现在是人民当家作主,你的任何阴谋都将是自取灭亡。从今天开始,你必须为我做饭。人民是不可战胜的。」
尽管如此,我还是不够放心。找来几截旧铁丝,上圈脖子下圈腰,只把妈妈的双手解放出来干活,然後用绳子在背後将上下圈串起来,捆好,另一头拴在自己腰上。
在妈妈做饭、吃饭和上厕所的时候,我就用绳子牵着她,其余时间则连手一起捆上,这样便万无一失了。我因此很是得意了一番。
这一天早上,我坐在门口想着我的革命斗争,渐入幻境。明媚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闪烁着灿烂的光芒。
我在梦,并为自己独立开展革命斗争的想法激动着。我想,当年毛主席不正是通过独立领导湖南农民的秋收起义才为我们的党建立保贵的井冈山根据地的吗?我斗争妈妈,说不定还能从这个地主婆的嘴里掏出什麽有用的线索,那我可为红总站立了大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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