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3章(1/ 2)
极北之地,绝冥山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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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的尽头十分静谧,特别是在宁静的早晨,没有丝毫喧嚣的音闹。众山矗立在身后。
红色的梅花树林环绕山间,蓝色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
在宁静的早晨。
山崖边的老橡树年龄已经很大了,狂风折断了很多枯老的树枝。
———它已经历过无数的狂风、酷暑与寒冬。
它也许可以向人讲述很多故事。
但是这个早晨,它却非常安静,没有一丝微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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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望去,周围尽是白色与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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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宁静的早晨,在这份静谧之外,存在一个不同的天地。
一个追逐自欺与多余之物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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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丰:“从哪说起呢?”
“…………在这么美的早晨,我想和你说一个十分伤感的话题:恐惧,弥漫在天地众生心中的恐惧。我真的很想理解,不仅仅是从智识上或文字上,为什么我和其他很多人一样,都会恐惧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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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灭似是无所不在。坐在宁静的雪石上,凝望着红色的梅花子,说起这样恐怖的事情,大抵有些困难,或者说不合。”
“………人从未真正解决或理解亡灭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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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丰:“各式的论述与信仰,我都看过不少,它们都会假定事实。其中一些非常具有逻辑与说服力,然而对未知的恐惧却依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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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古至今,消‘恐’,在各种论述中屡见不鲜。但于某而言,所有这些都不是重点。它是推测,是假,是对希望的信仰与渴望。这些说法并不值得在意。确实如此,至少某对这一点非常肯定。”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某愿意和你说论一下这些说法———有关生与灭的问题。这个问题是否全然模棱两可、没有深度、毫不重要?众生亡去,之后又有无数众生出生、过活、亡去,某就是其中之一。”
“………某经常自问:生与灭究竟是为何?天地是如此美,去过很多地方,与很多人交谈过,他们既灵明又有学问,然而他们终将也会同风和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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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丰:“我已经走了很长的路,也许你愿意花时间,耐心地与我说论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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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疑是可贵的东西,如果人能够避免先入为主,不仅仅是在口头上,而且要否定一切‘当然’的东西,那么就不会有幻想。彻底远离幻想非常必要———幻想是自己创造的,自欺之物。如果人们能够认真起来,那么幻想将再无立足之地。”
“避免先入为主,并非一时一刻,而是要洞察所有的假象,这样才可切实地、从容不迫地探索生与亡之究竟———存在与存在的终结。如果人们为此做好了准备,如果人们愿意,如果人们确实想要找出这个问题的真相(生与灭是一个复杂的问题,这个问题需要认真再三)。”
“………从哪里开始?从生开始,还是从亡开始?从生存开始,还是从我们所谓的终结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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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丰:“多少年了,我的日子一直如此,我对很多事都抱有兴趣。我想我要开始———我很犹豫,我不知道自己该从何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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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大抵应该从生之起源、人之起源开始,从真正为人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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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丰:“我生于一个富足的家族,我在书香之中长大成人。我自幼进学堂读书,游历四方,直至科考得中………我想我应该从童年开始。从一开始,我如同天地间或穷或富的其他孩子一般,有着大成的智识以及以自我为中心的行为。这很奇怪,当回顾往事时,总是从童年开始………”
“………我就是如此。你可以看到,我的日子一如既往,我的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同。我的日子有时愉快,有时乏味,直到那天,这个问题在我心中生起………我想要探求事情的真相,生与灭的真相是否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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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一个故事说来。”
“………一日,一人爬至山巅,路旁有一众蚂蚁正列队忙碌着,那人蹲伏于旁,细细的观之。”
“………那人发现,在忙碌蚂蚁队列的尽头,是一直达地下一尺的小洞,隐约可见洞中是一大白虫(蚁后),所有的蚂蚁会有序的将食物搬到这里………”
“现在来深入地详细探讨一下:为何每一个蚂蚁都各司其职?是否每一个蚂蚁,皆不独立于其他蚂蚁存在?”
“………你是否因为有了独立的名字、独立的四肢、不同于他人的能力或天赋,就觉得自己是个独立的自我?”
“………世间的每一个人都独立于他人的想法,真的成立吗?这种某人或某个群体不同于其他群体、其他自我的想法,真的真实吗?”
“………当然,你也许会说真实,因为你是人,而ta是蚂蚁、傻子等。这种语言上的差异,自文字诞生以来便是如此,就某些方面而言,这样也有好处,这样可以让人展现不同的能力———你会将自己看作是拥有与众不同的、独立自我的个体吗?”
“这是你的想法………按理说,你的想法应该与他人不同。”
“但是,想法是无二的吗?”
“………还是说无论你是天姿卓越的人,还是最无知的人,却只真正存在一种与他人一致的想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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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丰:“我知道你的用意所在,我有直观的理解与认识,只要我把自己视为独立的自我,我的想法就会脱离他人的想法———我的焦虑、恐惧与悲伤就会与其他人脱离。”
“………我觉到自己将广大的人生天地缩小成了狭隘的、微不足道的琐事———可以纠正我。你是否在说我并不是独立的自我?我的想法不是我的?我的头脑不是我的,从未独立于其他人?这是你的意指吗?这是你的终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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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觉出‘终论’这个词不太恰当。终论意为定论、终结。我们并不是定论任何事,我们只是想指出来。这种定论限制会令我们的查探变得狭隘。”
“………其实,显而易见的、事实是:你的想法与其他人的想法大体相似。你的言语听来也许有所不同,例如各地土话。”
“………然而,十里城的你与立陵城的他,都会思考。十里城的人与立陵城的人遭遇不幸时,都会觉到痛苦、失望、恐惧。这很常见,尽管每个人都认为自己与众不同。”
“………你或许也认为———‘我’的悲痛与他人不同,‘我’的孤独与绝望完全与他人相悖。”
“………因此,我们只是想指出,不是断言,不是定论,就内心深处而言———你就是其他人。”
“………你的各式反应和其他人一样。你的头脑不是你的,它已经历经了无数个岁月。”
“………因此,我们应该深深地质疑是否存在独立的自我。人是个整体,我们就是其他人。古今万古,天地同一。这并不是绝假、虚无的,当我们一同论述亡灭的真相时,这个说法至关重要,不可或缺。”
“你对这些问题怎么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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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丰:“我必须说这些问题让我很困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把自己区别于你,区别于其他人。”
“你所说的似乎是事实,但我必须好好想一想,我必须整理一下你之前所说的所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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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觉知的敌人。如果你打算思考一下我们之前的谈话,与自己争论、探讨并分析一下我们的谈话,那么可能会花些时间。不论如何,我们应该暂停一下么?”【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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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以上是李元丰的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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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岭村,一院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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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早晨一如昨日,小道童出来扫地。见到的傻还没走,也不说话只管扫地。扫完地照例进门,然后关门。
的傻就这样站在门外等着,不想到了正午竟下起雨来,雨越下越大直到深夜,北风也越发强劲了。
好歹等到雨停,却是天色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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