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萧瑾瑜一走，萧贤便关紧了书房的门，打开信笺一看，气的拍了桌子：“好！好一个程家！来人，备马，我要去拜会程县令！”

“是，爷。”门外元四应了一声，但他还未来得及转身，门内又传来萧贤的吩咐：“罢了，别备了。”元四疑惑的挠了挠头，又应了一声，便接着守门了。

改了主意的萧贤拿着信笺来回踱着步，程家此时派人和丞相长史接触，试图和五皇子搭上线，手中凭借的是什么？程家再怎么说，也不过是地方世家，也就在广陵郡还能说得上话，在京都那种权贵遍地走的地方，连地上的石头都算不上。他们手中到底握着什么，竟然能和老五搭上线？

广陵郡，到底能有什么呢？水运？不对，南方水运掌握在朝廷手中，虽然民间也有私船，但也都在官府挂了钩的。曹才此人，虽出身世家，但也是个有才能的，要不世家大族那么多，偏偏他能安稳的当了六年的徐州刺史。要说在他眼皮子底下对水运，漕运出手怕是不太可能。

盐？怕也是不大可能，但还是需要留意的。本朝建立之初，财政紧急，治粟内吏上下研讨，最后给圣人出了个法子：食盐由官府专卖。前朝时，食盐蒸煮多掌握在地方世家大族的手中，有甚者富可敌国，威霸一方。坐地起价，哄抬盐价的现象随处可见，许多人更因为世家的野心不得不沦为流民，受他们剥削，日日煮盐。太祖未登基前，也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儿，对世家大族表面光鲜内里肮脏的事情知道个一清二楚，食盐收归国有也是早就想好了的，大司农也算得上是识趣儿，给了太祖一个台阶。可这世上最不少的就是自诩的聪明人，他们觉得太祖既然出身世家，那么一定会对世家多几分容忍，若是兰陵萧氏的家主，萧子业定然会默不作声。可是他们也不想想，高位上的帝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想到这儿，萧贤嘲讽地勾了勾唇。

既然不是水运和盐，还有什么呢？程家，祖籍扬州，前朝末年因大江决堤，举族迁移至徐州广陵，后扎根落地，与当地的曹陈两家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程家虽举族迁移，但是由于种种原因，祖地宗祠还留在扬州，每逢除夕、清明、重阳、中元四节，程家都会派人回扬州祭祖。扬州，扬州……矿产！是了，扬州产铜矿、金矿甚至是铁矿！程家已经多年不在扬州经营，怕是自己吃不下这条矿脉，所以急吼吼的找了上蹿下跳谋求帝位的萧贞来当后台，若是萧贞得势，自家凭着从龙之功也可出一个外放的封疆大吏，跻身一流世家；若是不成，新帝也不会将一个二三流的世家放在眼里，算账也不会太狠。程家，真真是好谋算！

萧贤想到这儿，心中已经是愤怒不已。他发狠地捏着信笺，冷笑着：“既然如此心急，那便从你家开始，让孤王好好整顿一下广陵的世家风气！”说罢，他轻轻抚平自己抓皱的信纸，低着头缓缓走到书桌前，正要提起笔要写下自己的才思时，猛然发现，砚台里的墨用完了。

任命的放下笔，萧贤无奈极了，平日里他怕人发现自己的事，书房里从来不留人伺候，要怪也怪不得别人，只得自己憋屈地往石砚中加了水，捏了袖子开始磨墨。磨着的时候，萧贤不禁想着圣人曾对他说过的话：“贤儿，你看这磨墨，须得轻重、快慢适中，磨墨的人姿势也要端正，要保持持墨的垂直平正，要在砚上垂直地打圈儿，不要斜磨或直推，更不能随意乱磨。贤儿啊，你心怀壮阔，行事也光明磊落。可有时却过于急躁了，这可是为君者的大忌。”

待萧贤磨好了墨，他因一时所思而起的满腔义愤已经散去，再思量程家之事，便觉得无甚可言了。程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世家罢了，对一个偌大帝国来说，灭了它实在是太容易了。与其纠结于程家胆大包天，还不如想想程家该怎么用，才能打开自己在广陵的困局。不急，再等等，等到程家和老五亦或是其他兄弟搭上线，正式采矿的时候再动手，那时候严查程家，广陵的私盐也就迎刃而解了。。

萧贤想清楚了，用笔蘸了浓墨，一手漂亮的行书便跃然纸上：父皇，近日可安好？儿偶闻程氏虽居于广陵，祖祠却仍存于豫章，逢岁祭，必遣人归。儿受命留此，疑其有恙，不敢轻举妄动。劳请父皇派人暗访豫章，是否有未知之矿脉。若属实，儿归途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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