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根拔草不生(1/ 2)
画舫中。
刘睿影仍旧在自得其乐的喝着酒。
一个要死的人,怎么还能喝的下去酒?
一个要死的人本就应该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躺着或坐着,什么都不干才对。
若是放在几个月前,刘睿影定然会如此。
可是现在,他不但能喝得下去酒,还能吃得下去菜,甚至还可以看着这位姑娘的玉体笑出声来。
这样的姿态不是因为他已经放弃了任何挣扎,放弃了生的希望,而是他看出这位带着面具的姑娘对他根本就没有杀心。
不但对他没有。
对邓鹏飞,毕翔宇,都没有。
她不想让这三个人死去,但这般心意和她口中是说出的话截然相反。可女人本就是经常口是心非。嘴里越是说的激烈,心里却就越是相反。
至于李韵,刘睿影不敢多想。
他可以从这姑娘看向自己三人的眼神中发现不舍与调侃作弄,但看向李韵的眼神里,却只有嫉妒。
虽然她掩饰的很好,但这种嫉妒仍旧是不自觉的从她的双眸中绽放出来。
刘睿影不知道她在嫉妒什么,但她从头到尾把李韵细细打量了不下四五遍。
目光从她的头顶的发,到鬓角,接着是耳垂和耳垂上带着的吊坠,随即划过她的胸膛,腰肢,顺着大腿根部一直抵达双脚。
就这样,看了五六遍,却是一遍比一遍慢,一遍比一遍更加嫉妒。
她嫉妒的不是李韵的某一个方面。
不是她那一对价值连城的耳坠,也不是她美好的身材与国色天香的面容,而是她的一切。
从皮囊到灵魂,从面容到气质。
她所不拥有而李韵却极为深厚的,她都嫉妒。
忽然,刘睿影看到李韵朝着这位姑娘笑了笑。
笑的很淡然,并不节制。
这样的笑,不分男女。但这却是只有在面对自己所熟悉的好友时,才会流露出的表情。
两个女人之间的熟悉,必将建立在对待另一个女人的冷漠之上。所有表面看上去的亲密,实际上转过身去都是一番剑拔弩张。
这其中的明争暗斗,往往都与利益有关。而只要不符合自己的利益,那便会感到不适。只要是让人感到不适的关系,那就一定都是错的。
人与人之间总是存在着一种难于明言的羁绊,这在女人身上表现的会更加明显。羁绊深刻契合,相处起来便会舒心坦荡。但深刻到了一定的地步,双方在了解之下有了对比,妒火便也顺理成章的产生。
尤其是两个女人在差不多的年纪,做着差不多的事情时,更是容易反目成仇。毕竟谁都有颗争强好胜的心,怎么能甘于区居人后?
“怀蕾,好久不见!”
李韵收敛了笑容,开口说道。
这一声犹如霹雳般,炸响在众人的心头。
邓鹏飞和毕翔宇难以置信看着这位脱得精光,脸戴面具的姑娘。若不是中了毒,身子无法动弹,他俩一定要回头对李韵问个清楚。
刘睿影虽然早就料到这两人应当是彼此相熟,但当心中所想之事,真正的变为现实时,无论是谁都免不了异常惊讶。他手中的饮空的酒杯,微微停顿了片刻,这才落在了桌面上。
“你们俩果然认识!”
刘睿影说道。
这毒虽然让人的全身都麻痹的动弹不得,但却保留了清醒的头脑,以及能说话的嘴与舌头。
他能活动的只有双臂,不过先前中毒时,刘睿影是侧着坐的。因此他的余光碰巧可以看到李韵的面庞。
“我们可不仅是认识!我与她,从小一起长大!”
李韵说道。
“你也果然没有中毒!”
刘睿影接着说道。
李韵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但却站起身来,沿着桌子走了一圈,给邓鹏飞,毕翔宇,刘睿影三人都添了一杯酒,随后站在了刘睿影的面前,伸出右手食指,点在他的笔尖上说道:
“弟弟,有时候糊涂一些得好!即便是知道了,但只要不说出来,不是就显得更可爱些吗?”
“可爱这个词,好像不太适合用在我的身上。”
刘睿影说道。
他想摇头摆脱李韵指尖,可是他的脑袋不能晃动一丝一毫,而李韵的指尖却跟长在了他的鼻子上一样。
“从我第一次见你时,我就觉得你可爱!要知道女人对男人的印象是很难改变的!”
李韵说道。
指尖终于离开了刘睿影的鼻子。
“当时的我是个傻子……不会喝酒,不会说话,更不会杀人。当然可爱的紧,傻子总是会比常人可爱些,只要这傻子不害人。”
刘睿影说道。
李韵还未听完刘睿影所说,便轰然大笑不止,身子还一个劲的朝后仰过去。越是笑的厉害,身子后仰的便越是夸张。不过这也让她胸前的坚挺暴露无遗,看的刘睿影等人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
倘若李韵和这位带面具的姑娘换一换,想必那场景应当更加美好才是。
“就连杀人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都是这么可爱,只要再学会了装傻,我想天下间没有哪个女人会舍得杀你!”
李韵双手捧着刘睿影的面颊说道。
她的手不冷不热,掌心温润如玉。
贴合在刘睿影脸上,他只觉得一阵酥麻之感从脊柱最下方升起,如同夏风中的夜火夜半,不断向上蹿腾,跳跃,很快就来到了他的脖颈,接着凝聚在头顶的正上方。
刘睿影觉得有些膈应,虽然李韵的手很温和,还有股淡淡的海味,但这种酥麻感,仍旧是让他浑身不自在。
不舒服的时候,人总想要动动身子骨。即便知道自己现在中了毒,动弹不得,但下意识里也会扭动一下。
没想到这次,刘睿影竟然发现自己的身子可以活动了。他猛地一下站起来,朝后推了两步,警觉地看着李韵仍旧笑意昂然的脸。
“你给我解了毒?”
刘睿影问道。
“我既然没有中毒,自然知道该怎么解毒。何况我先前说了,没人舍得杀了你,那又怎么会舍得给你下毒呢?动弹不得的滋味姐姐我也尝过,的确是很不好受的。”
李韵娇滴滴的说道。
“你到底是谁,到底要做什么?!”
刘睿影厉声质问道。
他已经渐渐有些失去了理智,说起话来也没有先前那般合乎逻辑。放在平时,他是决计不会在一句话中用两个相同的词。因为这样不但说起来麻烦,听起来的人也会觉得笨拙。
没有谁愿意让别人觉得自己是个笨蛋,所以愚蠢的话都不要说,愚蠢的事都要避免做。
刘睿影不是那种说话不经思考的人,但这样的人一旦说出了一句笨拙的话,那只能说明他的头脑已经混乱到了极致。
“我是东海云台的台伴,我也不叫李韵,我叫李秋巧。她也是东海云台的台伴,和我一个姓,叫做怀蕾。先前你应当听到了我称呼她才对。”
李韵说道。
刘睿影却沉默了下来。
方才只是他怒极攻心,再加上紧张过度时一句下意识的质问。但却没有想到李韵竟然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李韵并没有理会刘睿影的沉默,而是把脚边的衣衫捡起,披在了李怀蕾的身上。
衣衫闪动间,刘睿影发现李怀蕾眼中的妒忌似是消散了些许。但他清楚这样的情绪是不会彻底消失的,只能是沉淀下去,越积越深,直到彻底爆发的一天。
“还有什么想问的?”
李韵看李怀蕾穿好了衣衫,遮住了玉体后再度朝着刘睿影问道。
“方才我问了两个问题,但你只回答了一个。”
刘睿影说道。
短暂混沌之后,刘睿影又恢复了清晰。
他先是问了李韵是谁,这个问题已经得到了回答。但李韵却并没有说明,自己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弟弟你既然这么聪明,不妨猜一猜姐姐的心思!”
李韵说道。
随即将右臂放在桌案上,撑着自己的脑袋。整个人斜斜的坐着,目不转睛的盯着刘睿影。
如此情景,刘睿影不由得再度朝后退了几步。
“咚!”的一声,他的脚跟与后脑勺却是碰到了画舫的船壁。
刘睿影自从走进这画舫之内时,就觉得太上河竟然能造出如此庞大且富丽堂皇船很是稀奇。可现在他只觉得这画舫太小了……小到他想多退几步,离李韵远一些都做不到。
听到这声撞击,李怀蕾“噗嗤”笑了出来,随即伸手将自己脸上的面具摘下。
看到她的脸,刘睿影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们不但是从小一起长大,还是亲姐妹对吗?”
刘睿影问道。
李怀蕾的面庞之上只有双唇要比李韵得略显丰盈,其余的五官包括眉梢与眼角都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不过人的长相就与那千里太上河的河道一样,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单单是这双唇略微丰盈了些许,李怀蕾和李韵的气质便就截然不同。犹如花蕾凛冬,呈霜雪之姿,欲开未开之时。相比李韵少了几分薄凉与清高,但却更能引诱起男人心中的欲念。
就算是再狠厉的话,从这样的双唇中说出来,都会让人情不自禁的听下去。不过对于某些人来说,听下去远远不够,该当吻过去,让她说不出一个字,只能感受到她越来越急促的鼻息才好。
“长得像就一定是亲姐妹吗?”
李韵反问道。
“起码我没有见过陌生人会如此相似的。”
刘睿影说道。
“你没见过并不代表没有。”
李韵说道。
刘睿影无言反驳,只得点了点头。
“我可以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不过在回答之前,有些事要先告诉你。”
李韵接着说道。
“第一,汤中松并不是我伤的。而是他自己砍了自己,单凭这一点,他就没有你可爱。虽然我知道你俩应该算是好朋友,当着你的面说你朋友的坏话很不好,但这就是我的感觉。有时候实话和坏话没有什么区别,你说对吗?”
李韵说道。
“是这样。谎话编出来就是为了好听,实话难免就会刺耳。不过他为什么要砍伤自己?那一剑,深可见骨,血流如注。”
刘睿影说道。
“因为汤中松洞察了我的身份,所以想要将他们父子密谋的狼骑犯边一事嫁祸于我。世上最好用的两个方法除了美人计以外就是苦肉计,汤中松是个男人,他只能如此。”
李韵说道。
“也只有这样才能瞒天过海,让定西王霍望相信?”
刘睿影问道。
“显然他没有相信,这些想必你都很清楚。”
李韵说道。
刘睿影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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