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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三折、蚕凋桑落,恨予丹棘(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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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郎无从判定骊珠污损的程度,桑木阴近千年来,这是绝无仅有的情况,翻遍秘阁所藏典籍,也不可能有答案。

因为记载骊珠之秘,以及化龙之法的宝典《麓野乱龙篇》,早在邬昙仙乡付之一炬、蚕娘几绝于“六极屠龙大阵”的血火夜里,便已落入阴谋家之手。

蚕娘并未欺骗耿照,她一直没翻过这本书。事实上,《麓野乱龙篇》在桑木阴一脉乃是禁忌,历代当主的职责之一除了保管此书,还负有“禁绝化龙之法重现世间”的重责大任,纯血鳞族尤不可翻阅。

殷横野夺书的目的不得而知,然而《麓野乱龙篇》所载,足够他得到这枚失落千年、因强行破坏亿劫冥表,以致为盒内机关所毁损的萎珠,并以之培养出能污损骊珠的邪秽,似也入情入理。

骊珠表面的青色黯污正逐渐扩散,且随着血筋般的青络,慢慢渗进珠内,每深入分许,化骊珠便会发出哀嚎似的无形波动,与女郎周身百骸产生共鸣,共同分担邪秽入侵的痛苦。

蚕娘运使化骊珠之力的方式与耿照不同——就这点来说,耿照或许是古往今来独一无二的特例——天覆神功中只许当主修习的心诀,称“祭蚕”者,可在一定的距离内调用骊珠之力,无论转化内息、祛除毒秽,乃至强行延生,皆无物可阻;便砌以砖石,笼以铜铁,只要神珠不毁,就能源源不绝借用神力。

其距离端看个人修为,持有“蚕娘之力”是一回事,攀上三才五峰之境则又是另一回事。女郎在武功上的造诣,综观桑木阴全史亦少有比肩者,两丈内可任意汲用珠能;贴肉收藏,不过示以贵重罢了。

化骊珠提供的是无穷的生命力,自身并无长春之能;使女郎得以貌美不衰的,乃是天覆神功的“僵蚕”一诀,以化骊珠之力推动,适足以超克蚕僵的周期限制,再不受岁月侵蚀。

而染红霞所练之“冰蚕”,乃天覆神功的入门基础,待精进至僵蚕,阴寒内息将转为抑制衰老之用,奇寒凝冰的效果逐渐淡去,终至于无。

在宵明岛漫长的历史中,也曾出过全无内力,靠僵蚕诀运使骊珠延生的当主。而蚕娘的修为,即使在历代马蚕娘里亦是稳占前三的实力,自不是这般乏货,化骊珠于她,除充作僵蚕诀的动力泉源,大抵就是一样极其方便有效的练功辅具,内功未成前用以增幅,内功大成后朱紫交竞,用以拓展天覆神功的极限。

没了化骊珠,蚕娘仍有三才五峰的境界手眼,内力就算略逊于殷横野等榜内高手,不足以发动峰级异兆,天覆神功也非好相与的。

但骊珠受污,此际从中汲取的每分力量,无不带着邪秽闇毒,因而重创了蚕娘周天诸元,肉体的状况急遽恶化。果断舍弃骊珠,可能是最明智的保命法,可惜桑木阴之主没有这条路可走。

不行,女郎咬牙撑起。得……得尽快回到朱雀航,只要能驱除邪秽——

“我……我怎么就觉得……”一旁聂冥途咬着满口鲜血,啧啧有声:

“这……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照戏文演,要命的伏兵该来收帐啦。”

蚕娘一凛,回见内监大院之中,阳光不知何时变得有些黄旧,天空似乎灰蒙蒙的,明明才近晌午,却仿佛将至黄昏;一怔之间,东、西、南三厢牢门齐齐推开,现出三名劲装汉子。

当先一人身长逾九尺,腰杆一挺,大光头似欲触檐,劲装外裹着虎皮抱肚,臂韝、绑腿清一色都是虎皮,下巴的位置镶了块烁亮角铁,臂后反握一柄巨大的扇形异刃,狞目眈眈,缓步走下天井。

另一人青瘦颀长,只有一臂,眇去的左目上覆着一只鲛皮眼罩,凄厉的刀疤自眼罩上下穿出,从发际直到下颔,可见当时伤势之重;抿嘴的神情透出一丝嫉愤蔑冷,拖一杆丈八短长的银戟。明明是沉重已极的长兵,于他却像拎了条牙签也似,举重若轻,姿态十足懒惫。

第三人则始终立于檐影中,垂袖笼手,肩背微佝,天井的光斜照出一双洗旧的黑鞋白袜,却照不到披发侧转的朦胧面目。

可惜耿照与染红霞向雷门鹤摊牌之时,蚕娘并未随行,否则当知此三人乃昔日赤尖山“十五飞虎”在内,排行第三的“山无虎”猱猿、行七的“战虎”戈卓,以及老九“暴虎”极衡道人,只不知三人何以在此。

蚕娘对三名悍匪的来历一无所知,却能清楚察觉杀气,此际自好避撄其锋,奋起余力点足游墙,攀住小窗铁槛一瞧,街上似笼罩着一层莫名霭黄,蒸腾缭绕,颇有几分海市蜃楼之感,远近、大小、短长等俱都氤氲难测,与平日模样有着难以名状的微妙差异。

——阵法!

女郎心中一动,凝眸瞧去,墙上书写的天佛图字当中,夹杂极细小的符篆,就藏在图字的笔划里,显是有人藉佛图掩护,布下奇门遁甲。

蚕娘既惊且怒,信手一抹,谁知髹了桐油的符篆却抹之不去,盛怒之下掌中吐劲,劈下成片砖石,内息牵动体内溃势,娇小的身子泄了气般滑转落地,掩胸细细喘息。

以此阵规模,毁去几片符砖毫无影响。阵式一旦发动,方位、五感倒错混淆,外人进不来,走又走不出;阵中之人,以为自己正往外走,或再跨一步即能离开,殊不知这一步之遥的距离、朝外走的方向感……就连“行走”或“奔跑”也都是错觉,恁是跑了一两个时辰,始终就差那一步。

蚕娘本欲仗着身子细小,沿梁椽缝隙钻出牢房,避与那来历不明的三名杀星动手,看来殷横野在布置陷阱时,已考量到这一点,隔绝外界的阵法决计不会只排布在北屋而已;要脱出内监,唯一的出路就在天井。

上一回殷小子算计她,是在邬家庄内布下“六极大阵”的阵图。

原该由六部执令推动的屠龙之阵,改以奇门术数模拟其克制鳞族武学的特性,效果不免大打折扣。再加上布阵的手法千头万绪,这般繁复阵法的讲究尤其精细,不是画俩黄纸咬舌喷血就能构置;殷横野以邬昙仙乡的一地横尸为掩护,遍藏符箓图形于地脉汇集处,终教蚕娘看出了破绽,得以逃出生天。

这回的陷阱仍是阵法,蚕娘掠出房门之前,勉力提运神功,虽周天百骸行将崩溃,但天覆功的内息却无明显受制,可见殷小子记取教训,不再使用过于庞杂、失败率奇高的术数阵法,妄图压制女郎元功,只断逃生之路,以搏困兽。

(那就看看你安排的人,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女郎银牙一咬,掠出北屋,首先发动攻势的,竟是仅余一目一臂的“战虎”戈卓,怕没有百斤重的烂银画戟越顶轰落,戟臂加起来超过两丈,若被轰实了,还不爆成一摊骨血!

银光一闪,戟头重轰落地,白狐尾般银润的辉芒迳自穿入飞溅的砖石间,沿银戟窜上,连戟杆都未踏弯多少,转眼将踩上“战虎”仅剩的右掌。

戈卓急急撤手,蓦地劲风刮面,心念未动,本能着地一滚,才没被女郎甩来的银发扫断头颈;未及起身抱头拱背,一只巨靴踏他背门笔直上跃,猱猿的巨躯仿佛遮断了投入天井的日照,异刃“剁虎斤”堪堪接着蚕娘箭一般的疾射之势,悍然挥落:

“……下去!”

“你才下去!”

一串银铃般的蔑笑,银芒贴着扇形钢刃闪掠而过,百忙中不忘一蹴脚跟,踹正猱猿颈背,轰得巨汉异刃脱手,整个人如礟石坠地。蚕娘借力飙射,眼看要斜穿天井,掠往对街的不文居。

始终站在檐影下的极衡道人,这时终于出手。

他一掌拍上檐柱,一阵若有似无的异芒漾过大院,在天空拉过穹顶般的蒸腾氤氲,旋又消失不见。

蚕娘知是阵法催动,不敢冒险撞进肉眼难见的圆穹,半空中柳腰急扭,折回地面时微一踉跄,随即立稳,猱、戈二人依旧是分站两头,那极衡撤了手掌,走下天井,再度成三角合围之势。

昔日在赤尖山,极衡道人即以血杀阵法闻名,南陵罕有精通奇门术数者,穷山国、孤竹国等联军吃了他不少的亏。蚕娘一眼看出三人之中,以他修为最高,一直提防他出手,不料极衡却以阵法留住了她,麻烦还在武功之上。

身材异常娇小却美艳动人的银发女郎,伸手紧了紧狐裘里散开的衣襟,但不把肚兜颈绳系回,再解开腰带,重新穿一遍,此举只是徒然而已,敞襟内的乳峰浑圆挺拔,娇耸的樱红蒂儿怕比春芽还细,连在衣影中看来都是酥嫩剔莹的,一如女郎的乳色匀肌。

“小”这件事,令她周身上下诸般艳色更添迷离魅惑,妍异得毫不真实。

三人却目不斜视,自蚕娘入天井以来,始终全神贯注,仿佛知道眼前的绝色美人乃平生仅见之大敌,胜负就在一霎之间,丝毫不敢放松。蚕娘意识到自己做了个毫无意义的无聊之举,不觉一笑。

也罢。有个通阵法的正好,拿住了逼他解开!

女郎打定主意,反而不走了,见那巨汉猱猿单膝跪地,一甩银发掠至,柔荑轻按他胸口,蚕劲一吐,轰得他倒飞出去。

果然她身形一动,那独臂汉子便来扑救。蚕娘劲吐回身,避过摔碑似的独掌一劈,玉一般的幼掌按他手背,解僵蚕为冰蚕,戈卓怪叫一声,踉跄倒退,甩臂往阶上撞落无数细碎冰壳。

蚕娘不敢动用珠能,强支伤体,以天覆功轰退猱猿,再倒行僵蚕,用解放的寒水之气放倒戈卓,倏忽至极衡身前,小手一探,迳拿胸口。

须知女郎趋避如鬼魅,可不是仗内力轻功。不用骊珠之力,分光化影、凝功锁脉等三五之兆无法催动,蚕娘依旧将三人玩弄于股掌间,靠的是眼力毒辣、拿捏精准,所行无非捷径,所出必定致命,更无一丝余赘,方能至此。

但极衡双臂连消带打,奋力遮护,无一动不蓄反击之势,绵密周延,可说激发所有潜能,豁力保全性命。

蚕娘暗忖:“果然这厮修为最高!”小手轻飘飘穿入棉里针般的守势,拍他胸口“膻中穴”。

膻中乃人身要害,这一下便未满运真力,也能打得他气息一滞,闭目仰倒。

不料极衡身躯微晃,一股绵劲自膻中穴反激而回,震得女郎藕臂酸麻,气血翻涌,暗自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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