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六章 心远地自偏(1/ 2)
江南也许快入梅了。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这是属于江左之地的浪漫。
洛城并无这般好光景。
疲倦而兴奋的酒客还在谈论时事,板着脸的女主人冰山般静静地立在柜台边上。
河阴之变后,洛阳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又好像还是老样子。
繁华,热闹,永不落幕。
人心惶惶归人心惶惶,醉生梦死管醉生梦死,二者本就不怎么矛盾。
只有一个人是个例外。
他沉默,常常连日一语不发,只盯着面前的酒碗,一口也不喝。
酒客们都认识他,偶尔还会取笑他。
只要他不露出腰间的青铜剑的话。
他像是稻田中插着的稻草人,只能起到惊扰麻雀的微小作用。
“尔朱荣回了晋阳,估计是不敢待在这里。”有个酒客小声和同伴议论着。
“他杀了那么多人,民愤太大,据说星盟的刺客要对他动手,”他的同伴说,“当然,只是听说。”
“边境守将叛逃,南梁居然没有趁机发难?”
“也许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酒客说话时,煞有介事地将手支在嘴边,眼角余光瞥见有个佩长剑的人风一般走进了一家酒馆,和柜台边上的女主人打了个招呼,坐在了安静的“稻草人”面前。
“昨天的酒?”佩长剑者问。
“稻草人”点了点头,双唇开合了一下。
稻草是不会说话的。
佩长剑者苦笑,伸手将酒碗里的酒洒在了地上。
“一连十几天,天天都是这副样子,你究竟是怎么了?”佩长剑者问。
“没什么,”“稻草人”终于开口道,“只是有些东西想不明白罢了。”
他的声音干哑变形,大概是因为他的喉咙很久没有触碰过干净的水了。
佩长剑者叹了口气,道:“这世间除了生死,没别的太重要的事情。”
“是吗?”“稻草人”不知是在反问,还是在随口附和。
“你应该能想通的,连我这么笨的人都能想通。”佩长剑者道。
有些东西,是不是笨的人想通了,聪明人就一定能想通呢?
“稻草人”的面容枯槁,笑起来的样子也干瘦难看。他不愿佩长剑者再为他担心下去,便问道:“你哥哥留下的那些产业,你打算怎么办?”
佩长剑者乐意看“稻草人”多说些话,他自己的兴致也不由高了:“他的地产,我托人照看着,醉仙楼却是只能卖了。”他顿了顿,补充道:“因为我不喜欢那里,也没空接替大哥经营。”
“稻草人”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忽然问道:“你接下来准备去干嘛?”
佩长剑者默然一笑,道:“我打算去永宁寺,帮二哥把生前未译的经书翻抄成汉文。”
“稻草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真的假的?”
佩长剑者回答:“是真的。”
“你看得懂梵文,听得懂天竺语?”
“一点点而已,但我肯学。”
佩长剑者的笑容总是那样诚恳,不自欺,也不欺人。
凡事,只要肯去努力做,一定能够做好,这或许是句假话,却值得相信。
“我佩服你。”“稻草人”忽然说。
佩长剑者愣了愣,旋即说道:“这个选择没那么难,只是求心安。”
“能心安的人,总是值得钦佩的。”
城南,醉仙楼。
昔日豪奢不见,门可罗雀,楼内只有百无聊赖、渴望离开的女人。
她们曾经是舞台中央的焦点,此刻却只能被动地等待浪潮的退去。
初新已走了不少路,来到醉仙楼前。
得到了宋云的鼓舞,他已不再是田畴里毫无生气的稻草人。他在尝试重新拥抱庸俗的市井生活。走路是一种极好的恢复方式,能让他的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重返佳境。
小萍在醉仙楼前,不知是刻意,还是巧合。
她的样子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脸上的脂粉少了,嘴唇的红色似也淡了。
在初新看来,她像极了一个谜语,谜面难懂,谜底难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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