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渊源(1/ 2)
“阿谪,莫寒将军的这方砚台据说是方名砚,出自徽州名家之手,乃是用端石雕琢而成,名贵至极。”衡璃缓缓说道,而后又撑着腮很是不解地问道:“可是为何后来此砚就不见了呢?名贵的东西,行踪不应是更加瞩目么?”
叶谪微微抬眼,看着衡璃一脸认真地盯着他看,不由得漾出浅浅的笑,说:“我相信宇宙之中不会有什么会凭空消失。”
他笑起来,眸光闪烁,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衡璃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慌忙撇开头,结巴道:“你,你……你别这样看着我。”
叶谪低笑,目光转去了别处。
他想:即便当时仙师说你已寂灭,不存于天地之间,你现在依然站在我面前啊。
想到这里,他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衡璃将书页展平,一行一行仔细地寻找有关那方砚台的记载。
她有一种特别的预感……她感觉,这方砚台不简单。
所以,她对这个东西的下落也格外关心。
但是几乎来来回回看了五六遍,那些泛黄的文字都在向衡璃宣布着,那方名贵砚台消失了,莫名其妙地消失的。
“阿谪。”她有点灰心丧气,看着叶谪还在仔细翻找着的样子,不禁更觉气馁,郁闷说道:“那玩意儿,你说,它又没长腿,难不成会飞?”
“……未必不会。”叶谪查阅着史书的同时,皱着眉说道。
“啊?”
“阿璃。你想……如若一样东西凭空消失了,一般来说,会是什么情况?”
“被人偷走了。”衡璃答得很干脆。
“嗯。”叶谪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说:“也许,有人将它偷走了。”
衡璃说:“可是这么贵重的东西,被偷走一定会有记录的吧……至少还会记载一下被偷这件事……毕竟,这方砚是莫寒将军极其珍视的宝物……”
叶谪纤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看得出他也在努力厘清其间的关系,然后,眸光一沉,说:“或许,是莫寒将军自己……秘密送走的。”
“什么?”
“你记不记得,我说过,莫寒将军是得了重病,在沙场上战死的?死的时候,才三十岁,尸骨无存……”
叶谪神色忽然郑重起来,衡璃听了后,点点头。
叶谪便继续道:“也许我们可以设想,这方砚台对他来说极其珍贵,在他濒临死亡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注定战死沙场的命运,他不忍心自己随身携带的这方砚台也同他一起埋葬在莽莽黄沙之间,累累白骨之后,便事先将它托付给别人……”
“那为何史书不曾记载?”
“也许,莫寒将军知道这是名砚,如若传出去,必定会有人争抢,他不愿看见此情此景,故而……”叶谪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史书上的两个字——“战死”。
“对了,阿谪!你说莫寒将军重病,是因为什么重病的?还有,为何他重病之际,还在带兵打仗,而不是换上其他的将领呢?”
叶谪叹了口气。
“这本是燕王室的一桩秘辛,没想到时隔百年,还要说起。”
“啊?”
“阿璃,我曾说过,燕国尚武,历代燕王俱有赫赫战功。”
“嗯……”衡璃点了点头,仰头看着叶谪,叶谪脸上神色变幻莫测,目光里,似乎透出一点深秋的凄凉。
“易王三十三年,王立宠妃所生的最小的儿子为太子。这个太子年方八岁,在燕国人眼里毫无突出,燕人皆言国君昏庸,宠妃当道,燕国危矣。”
叶谪顿了顿,目光转向了衡璃,本想温柔地笑一下,却被衡璃眼里的焦灼打乱。他继续道:“燕王垂垂老矣,新太子少不经事,其余几个儿子个个虎视眈眈,加上祖上也有‘继君位者,须有战功’的规矩,燕王别无他法,只好将小儿子送到军营中去。”
叶谪娓娓道来这个故事,衡璃听得入神,问:“然后呢?那个太子可有什么作为?”
“那一年,正是齐军来犯燕南之际。”
“!”衡璃撑着腮的手一滑,整张脸差点砸到桌面上。叶谪半是无奈半是心疼地道:“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转而在心里默默想起齐国此时还有一个情敌屠岸琨住在那里,忽然把衡璃的激动跟他联系在一起了,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沉了沉眉眼,刻意渲染说:“齐国残暴,齐军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衡璃瞪大双眼:“他们……竟然吃草!”
“……”
“?”
“总之,那时形势危急,燕王虽然害怕自己小儿子会命丧沙场,但也明白必须冒这个险。但是他想了更保险的法子。当时莫寒将军已经请病休养,燕王暗中逼迫他出征,以太子为帅,他为大将。燕王本意是,莫寒此次挣得的战功,便可以名正言顺算在太子头上。”
衡璃皱眉,忍不住“呸”了一口,似乎很不齿燕王这种卑劣的行为。“他怎么这么不要脸……”
“是啊。”叶谪淡然道,垂下眼睫,续道:“随后,莫寒便拖着病体出征了。开始的几场仗都是胜仗,因为那时候莫寒身体不至于太差。后来却连吃几个败仗。毕竟,打仗不是过家家,那位空有帅衔的太子只会躲在营帐内享受着阿谀奉承,军中一切依然要靠莫寒。莫寒的身体得不到充分休息,越来越差是正常的结果,打败仗实在是必然的。但是燕王得到战报后第一件事,不是派来名医为莫寒治病,也不是换下他让他可以撤回后方将养,而是发出一道密令,责令他不许再败。”
“太狠毒了!”衡璃差点就要拍案而起,幸好叶谪按得快。他将衡璃的手牢牢握住,握得很紧,衡璃可以感受到他身体里同样燃烧着一股子愤怒。只是他……压抑得很深罢了。
“阿谪……他就是因为这个密令?莫寒将军便……丧命沙场?昏君啊,这个昏头昏脑的昏君。”
叶谪叹了口气。
“最后的一场仗是莫寒苦心经营得到的一个转折点,节奏相当紧凑,战机更是一分不可延误。那时候莫寒将军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了,全凭意念在坚持着。估计那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性命将绝。”
性命将绝……
衡璃的心一咯噔。
她听见这四个字的时候,一股子无名悲伤就席卷全身。她仿佛透过叶谪的讲述,透过冰冷的史册,透过泛黄的文字就能看见,一抹在骄阳烈日下奋勇杀敌后,孤身陷入围困而后死去的样子。
那大抵是英雄最后的长歌,是这天纵英才最后的辉煌时刻了。
“阿谪……你觉不觉得奇怪?史书中记载的莫寒将军并非一个愚忠的人,反而让人感觉很叛逆……他为何在这种时候,仍要向燕王低头,要拼尽性命也要……做成这件事呢?”
叶谪眉毛一展,半晌,徐徐道:“你说得对。我记得他父母在他有一回外出带兵时死于重病,他没能赶回去见最后一面……他也没有什么别的亲人在世,亲人这个把柄是不成立的。加之他终生未娶,也未曾听闻有什么心上人,那还有什么可以作为要挟这位刀枪不入的叛逆战神的,……”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砚台!”
彼此对视一眼,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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