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形态递进
现在我们来交待一些外部条件吧，有的时候写作是那样的，当你惊喜地发现一些意外所得的时候就不太会注意一些现实上的细节问题了——这本书就是这样的，如果说类似《追忆似水流年》《尤利西斯》《我弥留之时》这类小说算是意识流的话，我们可以把这本书叫作“形态流”，写的东西太过于复杂，人物太多想法太繁复而且要加进去很多灵魂这一层深处的东西，所以许多细节有时候会忘了交代——如果发现这本书里哪里出了巨大的前后矛盾或者忘了交代的事件或者人物，那可能是作者忘了，要是有人提醒或者看到了他会修改或者增删的。
章天河对所有人或者所有星球或者所有这世上的看见的看不见的东西都抱着一种相当开放的态度，可是这所有的东西，如果抛开那些拯救全人类拯救太阳系这类本来也是噱头的口号一类的东西，你会发现一个特别奇怪的地方在于他对谁都特别无情。其实决定这种态度的不在于他的个性或者观念，而在于人生的本质就是如此，要过去的终会过去，你看到的现在小于你的过往就是这个意思，就人生体验来说，过去不过是残留在人的大脑里的一些记忆碎片，是一些暗物质熔渣，怎么认知它们完全是个人问题。对章天河来讲就便是人物事件发生的时候他也不太会对这些东西感应太深，因为吧，你只要稍微有点脑子就应该想到，所有的人，包括你自己、原先那个比现在好的你自己，都随着时间的流逝在离你远去——什么是人生，人生就是离散呀同志们，能在某个阶段陪你渡过就已经十分难得，你不能要求谁谁谁一直陪着你到死——你在失去，旁人也在失去，你的一切在离散，旁人也在离散，旁人有比你重要得多的东西需要维护，起码他的父母家人就比你重要得多——在这一点上，女性往往比男性的勇气大得多，她们比较容易抛开一切去把自己和一个陌生人拴到一起，男性嘛……有一种狗一样的东西特别形象地在这一点上看出男人的出息，就是所谓的“妈宝男”……他要活不下去你让他去死得了，拴在裤腰带上迟早给你搞点糟烂事出来，因为这种男人一般都没什么担当，是人家一嘴巴就能打哭的，你死了他还活着是最麻烦的，不然妈妈们死的时候就把这种狗东西都带走得了。
所以你会看到章天河在往前走的路上把许多人扔在后面，包括尼克马这一类、陈谈史克宁那一类或者类似杨慎离这种他蛮喜欢的女人这一类，因为对他来说生活就是快节奏的，人其实是看不懂生活的，人在人生里的表现最好也不过就是做得多一点，看得远一点——就算是章天河也不过是看得多一点，至于做事，那纯属于来自感觉，来自灵魂深处——需要做什么，最想做什么，会造成多大的危害，有没有负担这种风险的心理准备，有？Let`sfuckit！所以其实他做的很多事没有什么逻辑可言，这种根本上的东西来自于形态力的动态平衡，所谓的规律就是想把这中间的前因后果都看穿……其实是看不穿的，人连每天早上起床为什么要刷牙都看不穿，之所以要去刷牙，大部分时候是因为你昨天吃得东西不对，或者太多，或者太少，早上醒来以后嘴臭得像个茅坑，最多，刷牙不过是你的一种习惯记忆——从本质上说你连每天早上能不能刷到牙都掌握不了的，未来不是这样运作的。
因此上章天河不论在哪里以何种形态看见老熟人都特别淡定，太阳系里如今什么最珍贵？活人！准确地说是三种形态都齐备的活人，因此上对他来讲尼克马这一波人已经是残次品了，没什么好热情的。至于陈谈他们那一波，在章天河看来他们最大的问题是……人们评文艺作品时常用一句话叫作“木有灵魂”，比如某郭姓艺人说的相声有点小龌龊，就有人说人家木有灵魂，其实是因为人家挣了钱他看着眼红，满世界都是下流人你也不会见他去骂谁一句“木有灵魂”，这种事一般同行们干得多，文艺上的东西很难批评好坏，如果他看见这个人不好惹看上去还挺能喷人的，那他想骂人一句“叉你妈”又不敢就说“木有灵魂”……不过陈谈这一帮人是真·木有灵魂，火星人的问题在哪章天河现在品出点儿滋味来了，不就是没有灵魂形态，你看陈谈，丽娜往下拽他都拽不下去，火星这个地方有个大问题是……
在继续往下讲以前我们得捋捋这中间的关系，前面我们说过这三种形态其实是递进的关系，不过这还不太准确。物质乃是一切东西的基础，没有这一样就什么都不会有，所以我们对科学的态度就是它是个起步性质的东西，人得花费大量的精力在这一层面上，就恰似人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去养活自己的身体，万一命不好再摊上个好财好色好赌好坑蒙拐骗的肉壳子，那妥了，你的一辈子就全耗在这个肉梆子里了。万一，我们说万一，你全部或者部分地摆脱了这个低级趣味——可千万不要觉得摆脱这个趣味特别容易，你看看章天河本事够大吧，他还爱吃，江睿、王烬这些人都是从小培养才能摆脱出来的，哪有那么容易，要是有谁说他彻底摆脱了关于肉身那些追求，你别跟这种人来往——当然，得道的高人除外，我们只说在现实的苦海里挣扎的这些，因为讨论特例没什么意义——你还要有个足够聪明的脑子，这个东西其实大部分人都有的，就是说一颗够用的脑子，但是意识形态完整的人也很少，为什么呢？他们没用对地方呗，所有着迷占星术、神秘学、阴谋论、非自然科学、系外文明的人都可以归到这种没用对地方的人里。你别管人家有没有，该你屁事？老在琢磨那些不关他的事的人就一定是脑子够用的人，因为这起码说明他的脑子超越了他的肉梆子，但是你总琢磨一些别人编出来唬你的东西有什么意义？在这里还有一个特别有趣的现象是，有相当大的一部分人进入了这个层次，然后这个层次里会发生最为匪夷所思的智力欺诈事件。所有那些你听了都觉得不可能的欺诈事件大部分都是从这个层次起步，在观念上糊弄你，比如各种邪教，各种电子信息诈骗，这就是从意识形态起步往人类的本性或者换句说话就是灵魂层面进攻。比方说吧，一个年过五旬的富婆，见过江湖的大风大浪，和黑道拼过刀向白道砸过钱，唯独就有一个姑娘，坏人就从这个地方入手，说你家姑娘怎样怎样她就恐慌了，给人打钱，一打钱就受骗。这不是这个富婆不够聪明，而是真正触及到她心灵深处她就把脑子丢掉了……这不是个坏事情，爱情就跟这种欺诈一个道理，如果你上过这类当，说明你有一颗灵魂，那是个好事。那么问题来了，你保留住了吗？现在还有吗？
灵魂不太好定义，但是这本书的基本设定就是三种形态构成了森罗万象，往深入说是当初凝聚成你的那股能量，往浅了说就是你身上你控制不了的那部分。这可不是说我在减肥我半夜不能吃冰淇淋那种控制，而是明知是一个烂人你还要去爱的那个程度的控制……谁还没烂过几天呢，就拿章天河打比方，你以为今天这个程度是平白无故就来的吗？也是伤了好多姑娘的心又被很多姑娘伤过心才品出来的，因为爱情其实是我们人类最容易触及灵魂的一种人际关系，所以你从这里找寻灵魂的意义是相对来讲比较容易的——找到了，想明白了，那你就顿悟了，找不到也没关系，做个聪明的不违法犯罪做人类负担地过一辈子的人也没什么不好，可能就是不能灵魂出窍去飞罢了——你又不是要拯救太阳系飞什么飞对吧，飞着飞着掉下来就死求了飞什么飞……
我们要说的是，人生下来的时候这三种形态是都有的，哪怕就是一个天生的智障，生下来的时候意识就损伤过了但他的其它两态也是完整的，这种人反而在长大的中间容易保持完整。是人在成长的过程中物质、意识和灵魂这三种形态不断地受冲击慢慢变得没有了，不是每个人都那么硬的，人人都想着做自己就好，可是能做一个完整的自己的人到头来能有几个——你自己当然说你没变，还是那个比较好的你，三种形态动态平衡的你，其实你非但身体老了、意识迟钝了，连灵魂上都变得残缺了，没那么容易的。你以为的自己一定是差于别人以为的你又差于本质上的你，蠢一点的人也有很多真实可靠的人生哲理的道理就在这里，他们天生反应迟钝，反而不容易受到外界冲击，能平静地体会到来自灵魂深处的真理。就是说，从小到大，人的过程是从物质里生出意识，又从意识里生出灵魂——准确地说灵魂不是“产生”出来，而是“发现”出来，不但要发现，还需要保持，不然你的这股最原始的能量火焰就在人生的狂风里被别人的意识或者灵魂吹熄了，你的整个人生就要掉到下一个档次去——你要去问海子、老舍、海明威、太宰治这些人他们为什么自杀，不过就是因为他们把不住人生档次往下滑的趋势，受不了一天天地有人冲击他的三种形态，无可救药地往下掉，最后保留一个有尊严的死法罢了。
所以你就知道说出“好死不如赖活着”这种人根本就是人类里的残次品，有的人死的时候三种形态还是平衡的状态，他无望保持所以就去死了，你就一个产大粪的机器，活就活吧不要侮辱那些死人，人家的死你比你的活高尚一万倍。一个人如果看透了这中间的因果关系他绝不会下这种不要脸又下三滥的评判，活着不一定就好，死了也不一定就不好，现在看来死去的人就对人无害了，而那些说着“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人倒很容易去拖累甚至危害别人——有的事就根本禁不住推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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