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把心里那个什么杀死（1/ 2）

第二天早上，我把酒馆卫生打扫干净，将桌椅摆放整齐，洗掉那些夜里最后一些客人的杯子和盘子，便径直往船坞走。

天气阴沉沉的，似乎即将下雨。这两个星期基本上有5天都在下雨。一到下雨，总是令工人们焦头烂额：一般的雨还好，可以瞧见征兆，厚厚的云什么的。但是最怕那些骤降的雨，往往使得正在烤制的木板功亏一篑，浪费木材不说，这些钱还得造船厂自己掏。

冈萨罗正在指挥工人们把码头上堆积的木材搬进仓库。工人们将炉子熄灭，将一块巨大的帆布蒙在船坞里那些尚未完工的帆船上，随即走向不远处两个盖有屋顶和墙壁的，能够在雨天工作的船坞。

“有什么事情吗，亨里？”半晌，冈萨罗忙完了工作，见我一直站在他背后默不作声，于是开口问道。

“是......有关于您的弟弟的事情。”

“什么事呢？啊，不必拘谨什么，尽管开口便是———”

“昨天说您的弟弟说胡话，还记得内容吗？”我问。

冈萨罗摇摇头。“不记得。时间过去快30年了，当时说了些什么很多都忘了，况且他还是念叨的拉丁文。不过，偶尔用葡萄牙语言说的词语我倒是记得很清楚，他当时偶尔蹦出一个词‘恶魔’。”

“恶魔？”

“对。当然这只是偶然而然说的，恶魔什么的，世界上很多人都已经开始不信了。我们家里都是比较传统的天主教徒，每当他一说出来，家里人就生怕别人听见，将他的嘴巴捂住————倘若传到教堂里，会被处刑。但是他死了之后————那一本笔记依旧留在我这里，我还有一本拉丁语词典，笔记的内容我也看了，跟他说的话差不多。”

他停顿了一下：“你会拉丁文吗？我可以把那本笔记给你看。”

我摇摇头：“我不会拉丁文，但是很想看一看那个笔记本。”

“晚上来我家里一趟————但是注意！笔记本不要传出去了，顺带，那个词典也给你。”冈萨罗叮嘱我。

我向冈萨罗道别，随后回到酒馆，顺路将那些放置在外面的长椅子收进酒馆里面。

老板前不久去里斯本了，据说是干一些最近积累下来的事情，交税进货什么的。酒馆里有些闷热，坐着三三两两的人，很有可能是负责林业的工人，下雨无法工作，他们就闲了下来坐在这里喝酒。

我走到柜台内，打开抽屉取出一张唱片，随后站在椅子上把唱片放入唱片机，将那一个小小柄扭动了几圈之后，将唱针落下。悠扬的提琴声在酒馆内部缓缓漂浮环绕着，那美妙的音乐犹如实质化的线条，围绕在头顶旋转。

安东尼奥·卢奇奥·维瓦尔第的《四季》。我想起来了，但是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听过，总觉得特别熟悉，有种怎么说呢，习以为常的感觉，如同早晨起床要吃早饭一样，我印象里总有某个特殊的时间是听着提琴协奏曲度过，如若有提琴说不定我可能还会拉。

老板喜欢听这类型的合奏曲，或者是提琴钢琴独奏，诸如此类唱片老板还有更多的收藏，像是神圣罗马帝国萨尔茨堡的莫扎特的曲子，还有几个德国音乐家，巴赫啦，舒伯特啦等等，数量众多。

但是老板却唯独钟爱维瓦尔第的提琴协奏曲，维瓦尔第的唱片被老板从别处想尽办法买来收藏，一应俱全：《四季》，《荣耀经》，《圣母颂歌》，《和谐的灵感》。他自己说，维瓦尔第的歌剧他都有收藏。

有雨点滴落在外面已然空旷的码头广场，扑打在盖了油帆布的炉子以及未完工的船只上面时，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个傲慢的红发男人何以让老板这么痴迷不得而知。不论为人如何，他在音乐与歌剧上的造诣的确得天独厚。

花了一点钱，买了一杯葡萄酒，放了一些柠檬。为什么要买葡萄酒我也不清楚，就像我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喜欢听提琴协奏曲一样，虽然像样的记忆一概没有，但就是不由自主。脑子仿佛就在下命令一般：你喜欢这个，你要这个。

端着酒杯走到酒馆门口，坐在一条长椅子上，静静地品味手中的酒。这一瞬间我发觉，生活美好之处不仅仅在于工作的时候那种充实感，以及做好一件事之后的成就感，像现在一样，惬意地坐在这里，将一切思绪抛开，拥抱最纯净的大自然。

雨不大，确实不大。比起我曾今居住的地方，这儿的雨十分温柔：滴滴答答的，不像是在下雨，倒像是在下雾。眼前的世界被封锁在密如蛛网的雨丝之中，远看，街道、森林、房屋全都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此时此刻几声闷雷划过，像是催促雨点儿似的——————的确是在催促，雨大了一阵，不一会儿又小了起来。

提琴协奏曲伴随‘雨点协奏曲’，莫名合拍。我喝干手里的白葡萄酒，当下便觉得晕晕的，身上一会暖一会寒。把自己注意力集中在维瓦尔第的《四季》之中，如同真的正在经历着四季变化。

近晚，雨停了。恰好是工人们下班的时候，我将桌子椅子摆在外面。草草吃过晚饭，我急匆匆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把从昨晚开始到今天下午的账算清楚，随后再一次急匆匆地去冈萨罗的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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