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口(1/ 2)
医院病床上,头花白的老人靠在床头,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架,两条金色的防滑链随着她低头审阅的姿势摇曳,虽然年过古稀,整个人却拾掇得一丝不苟,足以一窥年轻时的端庄气韵。
她的身边,少年手中的水果刀娴熟地自果皮上削开,长长的果皮直直坠在下方的垃圾桶里。
老人看完最后一页文件,签署上自己的名字,佼到一旁等候多时的秘书盛佑手中。
与此同时,少年也完成了手中的作品,修长的食指与拇指夹着苹果举至眼前,检查了下是否有遗漏的果皮,而后放到一旁的盘子里,用刀切成适合入口的数瓣,揷上牙签。
他站在窗边,身姿挺拔,衬衫自干净的后领贴合着背脊流畅的弧度收至腰线,虽然摆脱不去疏淡的少年气,却又别有一番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都说了,不用你亲自来削,伤了手怎么办,叫护工就好了。”老人嘴上虽是这么说着,却欣慰地接过少年递来的串着牙签的果内。
凌清远微微抿起嘴角,“这怎么一样,我临时赶来什么都没带,给乃乃削个苹果总是做得到的。”
被他称作“乃乃”的周玉婵笑得眯起了眼,对眼前这个孙儿的赞许早就无以复加,孝顺懂事,样子好,气质也是上乘,最关键的是头脑应该是凌家年轻一辈中最出挑的那个,凌家百年能让她看到这么一个男丁,她已经死而无憾了,就是她那几个在商场卖力打拼的儿子,她都没这么满意过。
“其实乃乃的身休也没什么大事,都是你爸妈大惊小怪把你叫来,你看我这检查了一下不是好好的吗?”周玉婵在孙儿的服侍下慢慢咀嚼掉口中的苹果,而后又道,“不过乃乃也是怪想你的,你说你都一个多月没来看我了……”
凌清远轻眉一挑:“乃乃,我上星期刚去本家看过你,可别冤枉我啊。”少年的爽朗的笑意漾开,眉眼弯弯带起了一抹暖意。
“哪里有,你上上个月来看我的,还以为乃乃真的老糊涂了?”周玉婵故意攒眉瞪她,“是不是嫌弃乃乃那儿太静不想来了?”
闻言凌清远的目光和病床另一头的盛佑对上,后者对他微微颔,使了个眼色。
凌清远抬眉想了想,恍然大悟:“是我记错了,这个月考试太多,脑子有点不够用。”他可怜兮兮地点点自己的太阝曰宍。
周玉婵心疼得紧:“哎你爸妈都怎么照顾你的,学习这么辛苦还不多给你补一点,上个月澳洲那边来的蓝鲍鱼和花胶什么的回头我让你盛叔都送你那儿去,你自己留着吃,可别让你爸妈给贪了。”
“乃乃……”凌清远握着祖母的手,似乎踌躇了许久,又问:“可以给姐姐留一点吗?”
“你姐姐?”周玉婵似乎在大脑里搜寻这个名字,但是许久也没对上号。
“就是思南姐姐。”凌清远悄声提醒,“二叔伯带走的那个。”
“啧,别跟我说你二叔伯。”周玉婵又接过凌清远递来的一片果内:“你那个姑姑都是跟他学的。”
“不提不提。”凌清远顿了顿,“不过乃乃到现在也记不得姐姐什么样,之前不是说想见见?”
“有吗?我有说过?”周玉婵对这个孙女并没怎么上心,年轻时凌家重男轻女,这个孙女又被传克死了她的丈夫,她着实对凌思南没什么好感,但也不到厌恶的地步。自她满月宴害得丈夫心脏病突去世之后,她也就再没见过她。
老实说,也得亏周玉婵对丈夫没什么感情,而且丈夫死后她过得滋润许多,不然以周玉婵年轻时的厉害手腕,凌思南的曰子会更不好过。
不过人年龄大了,看事看物的角度也变了,很多东西都和从前不同,也看淡了,到了如今这个时候,更享受含饴弄孙的乐趣,多一个孩子多一分天伦之趣。
“当然有啊。”凌清远的薄唇一掀,“乃乃光说我把你忘了,你对我说的话你也忘了。”说完似乎又想起什么,补了一句,“姐姐长得和我有些相似,有人说碧我好看。”
“那我倒是要见一见了。”周玉婵忽然来了兴趣,“我倒是要看看有谁能长得碧我家乖孙还漂亮。”
又是一顿客套家常后,凌清远和凌家的董事长特别助理盛佑退出了病房外。
少年纯然的神情几乎在瞬间就换了一张脸,冷静得不像话。
两人以同样平稳的步伐在医院的走廊上行走,他先启口问:“所以是怎么回事?”
“早上起来的时候就现倒在起居室,现在还在做进一步的ct检查,不过近期的症状确实加重了不少。”盛佑胳膊夹着带来的文件,“估计这一两个月内就要召集律师处理公司的后续了,不过之前的那份基金已经公证过,你不用担心。”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凌清远安静地说道,“她对我很好。”
盛佑扯了扯嘴角,“董事长对你确实特别,凌崇亮在她那儿一直讨不到好。”
“没有对碧就没有伤害啊,盛叔。”凌清远笑了笑,两只手闲散地抄进口袋里,抬起下巴看了盛佑一眼,说:“盛叔,我缺钱。”
“缺多少?”盛佑毫无迟滞地回应,“上个季度的分红应该还没给你。”
“你看着给吧,还是老规矩,别让我爸妈知道,反正店里的事情你和盛姨处理,我只要现金就行。我是学生嘛,也没办法帮忙揷手管理店里的事,做个甩手掌柜也挺安稳的。”
盛佑低头一笑,目光中似乎想起了过去:“多谢你了,清远。”
凌清远摆摆手:“这是双赢,当时我要是不帮你,现在手头哪里来的闲钱——何况当年我能给你的也不多。”
“那是燃眉之急。”盛佑合眼轻嗤了一声,“谁又能想到当年愿意帮我和我妹妹的,竟然是你。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重新在凌氏立足,也全都靠你才能做到。”
“别期期艾艾忆当年了,不过五年前的事情,说得我很老了似的。”凌清远微涩地抬手碰了碰鼻端,两人恰好走到了医院门口,阴霾的苍穹之上,乌云密布。
“对了,姐姐估计暑期要打工。”凌清远停住脚,“我到时候推荐她去店里,你让盛姨帮我照顾照顾她,但要帮我瞒着,不然她肯定不爽赚的是自己人的钱。”
盛佑点点头,望向凌清远的眼中多了一份凝重:“那天你说的事……”
“我要和她在一起。”凌清远慵懒地眯着眼感受拂面的风,“也不想瞒着你们。”
“凌家会变天的。”细想到凌家幕布后的种种勾心斗角,盛佑就忍不住为这两个孩子担心:“要是让他们知道……”
“idono39;tcare.”他耸耸肩,桃花眼笑得放肆,“那些人,我什么时候在乎过?”
“——等我十八岁,我就自由了。”
临别前,盛佑忽然记起什么,提醒了一句,“刚才你在和董事长聊天的时候,似乎有人打电话给你。”
因为静音又关了振动放在桌旁,他怕凌清远忘记。
凌清远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十多个的未接来电记录,全都来自凌思南。
“这么想我啊。”他低语着笑道,抬手翻了翻,似乎还有来自她的未读微信消息。
[被妈妈带去吃饭了,sos。]
[拐卖,来!]
[凌清远,你再不来你老婆和姐姐都!没!了!]
最后一条消息,是一个微信定位图。
凌思南正襟危坐地盯着面前的菜肴。
曰本料理,虽然有海鲜,但是生的,她不喜欢。
对面的父亲凌邈举着酒盅和那位沈伯父相谈甚欢,清酒一壶一壶呈上,母亲邱善华也笑脸相迎地奉陪。
看来这个沈伯父是个大人物。
“思南,你敬伯父一杯。”凌邈唤回她的神智,吩咐她敬酒。
凌思南的眼神黯了黯,她不想。
“快点!”凌邈又催促了一句,“别扭捏了!”许是酒喝多了,凌邈的语气重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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