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结局(正文完)(1/ 2)
(一)
「皇上!」眼看着梵倾即将跳下悬崖,却见一道黑影犹如鬼魅般闪过眼前,一记手刀将梵倾劈晕。那男子俊逸不凡,站得笔直,侍卫认得,这人是天下闻名的战羽战将军。
战羽的薄唇紧紧抿起,脸色甚爲难看地看着悬崖之下,又是该死的幻境。栖绯应该没事,可此情此景,他又如何放得下心。最让他恼怒的是,自己明明跟在这一行人身後,还是中了招,被那浓雾与他们分隔,弄丢了栖绯。
战羽识得幻阵,他和总留在自己国都的轩辕皓梵倾不同,这几年跋山涉水,说是战遍天下也不爲过,走遍全州各地的结果,便是对天下奇人异事都有耳闻。自从进山觉察不对後,他就做好了时刻带栖绯下山的准备。
可惜自己判断失误,这里虽是栖绯的机缘,却也是处处陷阱环境艰险,他一不小心便着了道,等他把麻烦解决,大雾已起,幻境应运而生,他用尽办法破除浓雾,却还是慢了几分,弄丢了栖绯。
狠狠将拳头砸在固定吊桥的巨木之上,那巨木从中心开始犹若蛛网般裂开,片刻之间,化作粉尘。
梵倾的侍卫瞠目结舌,他们成爲皇族侍卫自问武功高强,也被此景镇住,更让他们惊讶的是,就在巨木化作碾粉那一刻,眼前的景色变了,断裂的吊桥不见踪影,悬崖化作平地,此地甚爲眼熟,以前必然来过.如果只是幻境,那皇後人呢,爲什麽不见了?
「照顾好你们皇上。」战羽将梵倾丢到卫一身上:「留在这,无论看到什麽,我回来之前都不要离开。刚才那是幻境可也能要了你们的命.」
「那皇後……」卫一心头发沈,被战羽一瞪,连忙改口:「郡主她……」
见战羽又瞪,只能问别的:「皇上他……」
战羽双目犹若深潭:「他死不了。」信誓旦旦说照顾好栖绯,结果变成这样,也该让梵倾尝尝那受尽煎熬的滋味了。
【来了……】【终於来了……】【等了好久……】【好久……】【快过来这里,快来……】栖绯觉得头很痛,很吵,就好像一直有人在脑海里不停地大声说话一样。
「别吵。」她默默在心里喊道,那声音就好像被吓到一样,忽然停住了。然後,那恼人的呼唤声不见了,只是隐约传来委屈的呜呜声。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呜咽声也停下了,栖绯也终於没了那种被束缚的感觉。她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看到的是棕灰色的顶棚,或者说是洞壁.这里像一个洞室,有些狭小,只有身下的一张石床,可并不黑暗。因爲在洞室顶的正中,有一颗夜明珠,也正是这颗珠子,将这洞室照亮。
「有人麽?」栖绯唤了几声,无人应答。她有些不确定自己身在何处,她明明记得,前一刻同梵倾决裂,然後自己走上了一座吊桥,那座吊桥忽然从中断裂,她掉了下去。失去知觉前,她隐约听见了梵倾的吼声。
「梵倾。」栖绯叹了口气。
之前自己那般决绝,可现在回想起来,她反倒有些不知自己做得对不对了。
刚刚发生的事情,她在从前虽不是全然知晓,可也有所察觉。前世那场十六岁的动乱她记忆犹新,正是因爲梵倾她才得以活下去成了月都最後一任女皇。
而今世自己死而复生之後,梵倾待她那般小心翼翼,那般温柔体贴,她不相信都是假的。
她想,也许最开始的时候,梵倾是在演戏,可有时候,戏是假,情是真,演戏演得久了,也就入了戏,再分不清自己是演戏的人,还是戏中的人。
梵倾,梵倾,想到失去知觉前的那绝望的吼声,她对梵倾呢,真的可以像自己说的那般决绝麽。
等等吧,她也需要冷静。
身体不再僵硬之後,栖绯将之前的事情抛到脑後观察起四周,四壁光滑,没有任何缝隙,看起来没有机关。直觉在告诉她,她还在钰山,这里很熟悉。
在她的记忆中,自己从未来过这里,可自从来到山上就觉的莫名的亲切,就好像很久自己曾经来过,停留过很久一样。
摸上身下并不冰冷的石床,栖绯决定恢复一下体力再走出石室,查看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战羽站在钰山山顶,月都一行之後,他们几人已非凡人,要想让那几个人立刻到齐的方法很简单。
他深吸一口气,提起内劲,一息之後,震破天地般的啸声响彻天地.距离此地最近的轩辕刹和刚到的宇文长风先是微愣,旋即脸色一黑,飞般地像钰山奔去。
数千里之外,几人几乎同时听到了那啸声。
「是战羽?」被数人蒙骗在楚城像没头苍蝇一样找寻栖绯的楚风被吓了一跳:「那冷脸面瘫紧张,真难得。」他的脚步陡然一顿,如同被人卡住脖子般僵硬地自言自语:「能让战羽紧张的人……栖绯出事了?!」
转眼,原地已不见人影。
「这个笨蛋还不算太傻。」原本坐在茶楼上看楚风笑话的楚衍脸上早没了笑意,反倒多了几分难得的阴沈:「梵倾,你就是这麽照顾栖绯的?」
片刻之後,茶楼掌柜来给东家见礼,敲门无人应,小心打开包厢门,却见房间无人,桌上只余一只茶壶和满桌的碾粉。
梵啸正在宫中替梵倾批改奏折,忽闻长啸,他手中的御笔一抖,落在地上,他呆愣了片刻,回过神来,又拿起一支笔,下诏。只是他的手依旧微微发抖,仅是寥寥几笔,就停了下来。
「来人!」心腹侍从急忙上前。
「将诏书交予丞相,本王即刻出宫,余下事宜,你盯着,我会交代暗卫辅助与你。」
「是,小人定不负王爷之命!」那人跪下接旨,起身之时,身前却已无人。
东都皇宫。
「来人!」轩辕皓脸色铁青,宣召道:「本皇有恙,即日由右丞监国。」诏令刚下,人已不见。
无名镇,月冉温柔地看着钰山的方向:「栖绯,你已经找到那里了麽。」
他抚上左手上的黑戒,这是栖绯掉落的长发所炼,繁复的密咒保留了些微的生气,可以让他无论何时无论多远都能知道栖绯是否安好。
「栖绯,无论这一次你做出什麽选择,我都不会离开你了。」
(二)
离开洞室的栖绯,在深不见底的洞穴中慢慢地走着,这里并不寒冷,也不憋闷,甚至不黑暗,因爲每隔丈许远便会有一颗夜明珠将周围照亮。
她刚刚停留的洞室像是整个洞穴的尽头,走出洞石後,她只能没有选择地向前走。越向前,那种亲切的感觉越强烈,好像有什麽在等待着自己,不停地无声地呼唤。
刚刚入夜,九个出色的男子已在栖绯失踪的地点会和。
梵倾已经醒来,只是脸色晦暗,眼中更是无神。梵啸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兄长,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梵倾。
「梵倾,发生了什麽?栖绯呢?」几人各占一处,轩辕皓第一个开口问道。
梵倾强打起精神,把从上山开始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那些对话也被他尽数复述,包括栖绯的态度,以及後来的决绝,全部细细道来,未曾隐瞒。
接着,战羽又把自己所见,大略讲过。
两人说罢之後,衆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就连月冉的神情都显得比往日显得阴沈了些许。宇文长风更是直接动了手。梵倾面无表情地接下宇文长风一拳,抹下嘴角的血迹,看向月冉。
「月冉,你知道栖绯在哪,带我去。」
淡淡地看了梵倾一眼,月冉转身向山的深处走去,衆人连忙跟上。
栖绯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只是隐隐觉得,呼唤的东西越来越近了.转过一个弯,面前豁然开朗,那是一间开阔的石室,比栖绯之前待过的地方大上数倍。
而栖绯却没有在意其他,她被石室正中的一样东西抓住了心神,再也移不开目光。
那是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珠子,不是很明亮,却很美,七彩,绚烂,如梦似幻。栖绯缓缓走上前,将那颗珠子捧在手中。那些幸福的,痛苦的回忆,再一次印刻在她的心上。
这颗珠子是月哥哥送给她的。当时她才十二岁,月哥哥已经成了祭殿的祭司之一,那一天,她又一次因爲不能离开宸宫和父皇大吵了一架.和以往一样,她跑到月哥哥那里,抱着他对他哭诉。只有这时候,月哥哥的脸上才会露出些许表情,他会无奈又疼惜地轻抚她的头,也会任凭她将鼻涕眼泪抹在他的衣物上。
而那时候的自己也总会抱怨道:「月哥哥都不肯安慰我!栖绯都哭得这麽伤心了,月哥哥竟然一句话都不肯说。」
而他总是一脸歉然地说:「栖绯,别哭了。」
「这算什麽安慰!」
「栖绯,别哭了,再哭眼睛就会肿了。」
「啊!月哥哥你也嫌弃栖绯了麽!」
那时候的自己,故意无理取闹地让月哥哥想方设法逗自己开心。每每这个时候,之前和父皇的争吵都会抛在脑後。最後被无措地月哥哥逗笑。
即便最後,他总会一脸无奈地苦笑,可她总是更喜欢这时候的他,让自己觉得彼此是那麽的接近,好像注定永远不会分离。
这颗珠子是月哥哥自己所做,原本是爲了巩固封印,却因爲耍赖的自己,瞒着师父,将珠子送了她做礼物。
师父知道後大摇其头,仰天长叹,说月哥哥是有了师妹扔了师父,罔他多年悉心教导云云,数落了月哥哥和不肯贡献出珠子的自己整整一天。直到他口感舌燥,肚子咕咕叫才作罢。而珠子到底落在了自己手上.珠子若是对封印而言作用甚大,而自己能力有限,十二岁的自己也只有在全力之下看到些想看到的人在做什麽。
那时候的她总是用这颗珠子来看月哥哥在哪,师父是不是又偷喝了酒,宫里的小太监又把私房钱放在了哪个老鼠洞,也会在和父皇吵架後偷看父皇去哪个寝宫……虽然每次都在父皇的一瞪之下破功,可给父皇制造点儿小麻烦还是会让她窃喜好久。
「月尘珠」是她爲它取的名字,有她同月哥哥的姓氏,也有尘世总总,一珠可观天下的意思。而它做爲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却并非那难能可贵的神奇能力,而是因爲,这是月哥哥送给她的独一无二的宝贝。
随着她逐渐长大,身上的血脉之力越来越弱,即便到了十五岁的对着月尘珠也什麽都看不到的时候,它也依旧是她最重要的宝物。
她一直贴身带着它,经历了那场十六岁的月都大乱,父皇、战恒的死,月哥哥的性格大变。
後来,她带着它同月哥哥成亲,却过着行屍走肉的日子,做自己不合格的傀儡。它一直被她贴身放在怀里,直到月都将覆灭的前一年。
那一年,她最後一次使用月尘珠,然後她将自己最珍贵的宝物留在了这里,一忘千年。
(三)
栖绯在里面?楚风皱着眉看着被重兵把守的山洞入口,爲什麽他觉察不到栖绯的气息。不过他相信月冉,就算不想承认,他也是最了解栖绯的那个人。
梵倾没说话,甚至没有疑问,他只是挥退手下,第一个走了进去。
山洞很深,漆黑一片,走上短短的一小段路,就开始让人觉得气闷.「月冉,栖绯真的没事麽?」宇文长风第一个沈不住气,也不怪他如此,山洞阴森潮湿散发着一股腐臭的霉味,空气随着深入越发稀薄,若是栖绯真的在山洞深处,岂不是很危险?
月冉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向前。
栖绯将月尘珠抱在胸前,感受那熟悉的温热,思绪却回到了从前。
那一年,爲了寻找月都的解祸之法,她带着皇族遗留下来的异术符咒,离开了月都。她用短短的两个月,去过天宇,去过朗鸣和楚城,她用最短的时间查遍古籍,走遍了每一个可能改变命运的地方,却一直没有线索。
後来,她到朗鸣的钰山,这里的气息让她倍感亲切,让干涸的血脉之力再度蓬勃,暗淡许久的月尘珠也有了光彩。她将最後的希望放在月尘珠上,用透支生命力的方式将它再次开啓。也是那一天,她失去了生命中最後的温暖。
怀中的珠子闪了闪,时间仿佛回到了那一天,面前显现清晰的映像。
那是一座华贵非常的大殿,轩辕皓坐在大殿正中,下首是他的手下。
「月皇来过东都?」轩辕皓阴沈着脸问道。
「回少主,月皇确曾来过,前日她在东都观天殿待了一日,带走了些古籍,就不见了,探子回报说,昨日在楚城见过疑似月皇之人。」
「前日?那你前日爲何不报?」
「少主,月冉掌权,月皇在月都的地位大不同以往,您与宇文小姐的婚约已定,属下不敢多言。」
轩辕皓的脸色愈发难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再度开口:「你做得不错,以後但凡月皇行踪,不涉政事不必来报,下去吧。」
画面一转,变成一处院落,这里鸟语花香,仿佛人间仙境。可惜园中景色无人欣赏,气氛反倒有几分剑拔弩张。
「楚风,月皇人呢?」年长的男子质问道。
「不在月都,说是寻找月都的解祸之法。」楚风依旧一身红衣,在这园中,俨然是最美的风景。
「不在月都?这时候怎能不在月都!你平时跟随月皇左右,怎能让她此时离都?」
「叔父,我……」
「楚风,你知道现在是何时?月皇势弱,贵族专权,若是此时不让月皇将权力收拢,将来必然被黜,那时,我楚氏费劲心力将你送於月皇身边,又有何意义?
你可忘记你父母的死?忘记我们楚氏一族曾经的辉煌?「
似是觉得自己的语气过於强硬,口气缓了缓晓之以理:「楚风,我们一族将你送到月皇身边,就是爲了让我楚氏重回一等世家之列!叔父活不久了,一族的命运尽在你手,你要抓住月皇的心,更要掌握她的行踪,我们楚氏要抓住一切机会。楚风,答应我,若是月皇势败,就将月氏消息尽数交易给轩辕和梵氏,取得最大的利益,若是最後月皇势强,你就爲楚氏要一块封地,即便我们此时不如轩辕,宇文和梵氏,可总有一天,我们必定跻身天下一流氏族之列!勿要让男女私情蒙了你的心,月皇不过是个女人,事成之後,你愿意娶哪个女子爲妻,叔父和全族都无异议。」
楚风的神情有些晦暗,可还是点了点头:「是,叔父,我明白了。」
画面又一转化做兵营,两名身穿铠甲的武将正一前一後走进营帐。
「战将军。」两人还未站定,後面的那位武将就忍不住道:「月皇还没有回宫,您此时不去早朝,那帮文臣无人约束,岂不是会朝廷大乱?」
「朝廷大乱?」战羽转过身,身上的气势冷冽疏离:「朝廷大乱与我何干?」
「将军,怎能无关?月皇还在月都之时,陈大人,张大人爲首的内阁就已对月皇不满,如今月皇离都,生死不知,他们定然会大做文章,商讨废旧皇,再立新君之事。您此时不去早朝,他们必定无人压制,若是真的另立新皇,朝堂大乱,月都必乱呀!」
「刘将军,你可知我武将职责所在?」
「保家卫国,万死不辞,辅佐圣上,以安天下。」
「此时离都的月皇,又有何值得辅佐之处?」
「战将军,月皇离都,未必没有什麽内情,虽说月皇势弱,这几年也算是殚精竭虑,如若换上新君,恐怕还不如如今的月皇。您……」
「谁做皇帝,与我何干?我倒甯愿有个新皇即位,也好过如今那高高在上的傀儡。」
画面又是一转,化作月都的大殿,满朝的官员激烈地争执着什麽,月冉坐在皇位下首,他完美无缺的容貌,天下无双的绝然风姿,身在朝堂,却仿佛超脱世俗之外。
「月皇爲何还不来早朝?」
「月皇根本不在月都。」
「谁知道月皇身在何处?」
「月皇如此不将朝政放在眼中,至我等於何处,至月都於何处?」
「月皇无道!」
「我等应当谏言。」
一番貌似义正言辞的声讨之後,文臣们终於在彼此心知肚明的利益交换中达成了某种协议。
「月大人。」一派之首的张大人躬身上前:「您可知月皇身在何处?」
「不知。」月冉冷冷答道。
「月大人,您贵爲月都祭首,天下祭者之首,定知这天下民心所向,月皇,哎……」长叹一声:「月皇即位以後,轩辕氏,梵氏,宇文氏皆有不服,月都时有民乱,怕是月皇并非天命之主。」
见月冉一言不发,另一臣子上前:「张大人,月大人,赎本官直言,如今的月皇不过是个弱女子,即位不过几年,便屡次违背先人遗训,本就不孝不仁,如今竟说要迁都,更是置祖先何地,置月都臣民何地!月皇早已失道失德,臣恳请各位大人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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