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杏花还绯似妖桃，千里东风（1/ 2）

1

鞭影落春堤，绿锦鄣泥卷。脉脉逗菱丝，嫩水吴姬眼。

匆匆打马路过，万花千树于逍遥王的眼中的倒影空的，五颜六色融进眸子，却又无声的沉淀而去，只余下空蒙蒙的一片。说是无心，也似有意，自出了繁华的长安城，便凭着心中的记忆，千绕万绕，蹄不停息，穿风分柳，不惜在青草上留下一伤，终是达了目的地。

自一树柔柳下勒马，且衣袖凭风，楚楚目光中带着三分缥缈之意，往前方望去。故处还依旧，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小桥云烟柳。绿茵，杨花，人家，不知谁家鸡鸭正在路边细细翻寻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哪只旧巢黄鹂鸟儿隐于柳絮后轻鸣。

这是他近来第三次重临故地了。每次驻马于眼前这名字叫做“竹林镇”的镇前，深深眷恋的目光打量同一片风景。是的，他对于故地竟有着三分惧却，怕此景已经不认识他了，不能将他重新拥怀，更怕深陷记忆河流，被流溯的河石划破身体，深痕累累。

却见村口，一行小童绕着一个老者往这方行来，那些孩子许是那老者的子孙，又似是邻家的孩子，带着农家的淳朴与憨厚，欢呼雀跃的围着他。那老者衣着件粗布衣服，手中持着一只竹杖，竹杖的一端有着一块柔布在风中漂转，远远的只知道上面有着几个字，却也看不明晰。那老者虽年纪稍大，但身骨却似健朗的很，有着几分挺拔姿态。

依稀的，却听到老者似乎嘴上念念有词。待到近了，他却听得清晰了，只听到老者声音健朗，嘴上分明吟唱着首《神仙好》：

世上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忘不了，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本以为只是匆匆路过，逍遥王的目光仅是在老者身上停留了几瞬，又移了开去，再不复看。直到一行人停在他的身前，一个孩提用稚嫩的声音叫他：叔叔，你是来此找人的么？

那稚嫩的声音，若带露的水葱，滋滋润润，柔柔嫩嫩，稍稍一碰，便能沁出水来。这让他想起了，在某个记忆深处，似乎也曾有着一声稚嫩的声音，轻轻的唤着他：“珍弟，哥哥以后一定会代母后好好照顾你。”

这声音似乎是母后逝去那年时，夜晚望着天上的一轮圆月，亲哥哥祁天执着他的手，眼中尽是泪光，还杂着几丝关怀。其他哥哥的关心，他不敢奢求，他们都为着一个叫做"皇位"的东西深深嫉恨着他这个得宠的小皇子，用尽一切方法去排挤，去陷害他，欺负他。那时候只有祁天护着他，替他撑腰。最后，这个保护着他的哥哥成了最后的胜者，宣布自己胜利时，哥哥如一个常胜将军，纵打了一辈子的胜战，但却也不免于风尘奔波的疲乏，连笑容里都捎着三分倦倦与孤寂：”弟弟，以后再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了。“

是的，没有人可以欺负他了。因为，没有人了。那场皇族之战只余下了他们两。寂寞，荒芜，凄寒。

却听得那老者定定的看着他，皱纹轻袭的面孔上，一双眼眸却深邃清凉，慢慢打量着他道：“似紫气东来，却又沉沉重重，贵人似心有大愁，无从倾诉。待老夫为你掐指一算。”老者遂闭了眼，神神叨叨了番，轻轻叹道：“原来，竟是情劫。无道相思苦，还怜相思根。”

他的神色瞬间冷寂下来，目光寒极，声音似被窥了隐私的人，有着几分焦躁：“休得乱说！”

“相遇即是有缘，老夫赠你四句箴言：才智精明志自高，生于王族婚运消。杏花还绯似妖桃，千里东风一步遥。

言罢。老者也不去看逍遥王，只淡淡唏嘘：“为情所困并不可怕，但一味逃避也未算是好男儿。孩子们，我们走。”

说着，老者与一行孩提往远方行去。

逍遥王望着一行人行远，闻着那些孩提无忧无虑的声音，眼中流闪过几丝念慕。他们是去邻村么？去赶一场节庆么？还是？他只是事外人，浑无所知。

他心头似入了几丝阳光，豁然开朗。事外的他不能主宰，事内的他且可面对。他祁珍一世问心无愧，怎能惧它一场感情？逃避，还不如正视来的自在！

2

秋千院落重帘幕，门前绿杨风后絮，天生百种愁，挂于东南枝。

寻寻觅觅，探探寻寻，在飞檐低瓦，在阶前青苔，清溪竹篁里翻找旧时的清影。逍遥王将马栓在河边，却独自一人行进了这方古镇。

还如初，王家的百年老茶铺招牌飘摇，苏氏米铺客户往来络绎不绝。如初，那家锁了他大部分温情的深深小院，那上面的楹联已然墨残，待人揭晓心事与旧痕。他伫于门前，久久感受着纸质的粗糙，犹如此时他干涸的情思。

还是没有勇气去敲门，虽然，明明知道，门后的人家已不是当初。他将手抬起，又轻轻放下，脚步轻轻的从院旁的小径绕过，在暗暗绿深处温柔的看着一别多年的旧院。

如他，皇上仅存的一个兄弟，地位自是无可厚非，至高无上的。衣食俸禄优厚，扩宅柔媛丰田无数，又无需**朝政，一味游山玩水即可。在许多人眼里，他是逍遥得意，不可一世的“逍遥王”，只知道他有着一副美好的面容，有着不菲的财富，更有着无上的权势。

越繁华的背后往往隐着越空洞的苍凉。

那些繁华背后掩着多少道鲜血淋漓的伤口，又有谁可知。那些伤口，又有谁来理，又有谁可医？

最大的那一道伤，是他最深爱的哥哥祁天在十几年前用一段迷惘的感情深深划下的。

那一年，似也是这么好的春光，不过在春光之后的冬季里，又下了场鹅毛大雪，掩盖了所有的艳丽，待冰雪过后，繁华殆尽，玉残香消。

认识她的时候，是春光正盛的时节。那一年，恰青春年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他自江南古镇飘游而过，英俊的面容经江南水乡清韵的洗涤过后愈发脱俗，眸子里也似沾了灵气，明亮胜初。清风撩着他的青袍，如云一般那么飘着，自古镇飘过。落花纷纷，柳絮飘扬，暗香沾满一身。自庭院前驰过，却飘出来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不偏不倚的附在他的面容上。风筝之上，有着细细的香味，却不是任何香料与花可比的那种香，轻轻幽幽，一缕缕似不可辨，却直入灵魂。他还那么细细闻着，手却不由自主的勒住了马。他细细打量着风筝的正反，之上是用着多种颜色层层叠叠轻轻绣上去的，恰如眼前的繁盛春光下，桃花翩翩，桃花枝上两只细小黄禽脖颈相交，依偎姿态，恩恩爱爱。

他正细看间，却听到一声娇滴滴的声音似铃：“还我，那是我的风筝儿。”

咋见之下，他不由痴了。眼前的女子，似一朵清秀的梅，正含苞欲放，莲露沁芙尘，蓉花怡纷凡，芳颜如冰清，润物思玉洁。抒美丽忧伤，醉纯色浪漫。鲜肤一何润，秀色若可餐，窈窕多婉仪，眉如青翠羽，盈盈秋水眸。她的面上有着两分娇羞，如最好看的红霞，她却又不像那种深闺女子那种拘谨，就那么直直的看着他。

那时候，他不假思索，将手中的风筝递过去，她伸手去借，在风筝入手的那一刹，他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只感觉她的手清凉如玉。

应着此变，显是眼前的女孩始料未及的，她嗔怒的看着那个握着她手的少年，却看到他如水般清澈的眸子里却如星一般明亮，里面

布着密密的笑意。他就那么直直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当他看到她温婉的面容上那丝丝羞意，不禁一松。而眼前的女孩子已经脱了手，似逃离一般的复消失在巷口，他看着，不禁痴痴一笑，直到她不见。

“你好像一朵纯净的梅花”他轻轻笑道。

他明明看到，在巷口时候，她突然反过身来朝他做了做鬼脸，她竟有着几丝调皮呵。

那日，他的思绪似一直漂浮在云端，如痴如醉。只是，那时候他觉得自己还没玩够，祖国大好河山还有小半还等着自己去游历，不应为世俗所拘。于是，他按捺住心里对她的爱慕，权且之当做一场善缘，竟那般无事人般回到了长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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