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滢.18(1/ 2)
迷蒙间好似看见凌寒,泠滢的身体如同注入一汪冷冰冰的泉水,寒凉之气从头到脚一下子贯穿,眉心隐隐作痛,指尖更是凉到冰点,没有触感,只有钻心的疼痛。
“泠滢……”凌寒轻唤,忽地对上云天冰冷的神色,无奈的叹气:“璇儿。”顿了顿,费力而低声的叫出这个名字,舌尖向上轻轻一卷,吐出这个好听的名字,可在凌寒心中,再好听,也终是佶屈聱牙,他是没办法自如的叫出来的。
泠滢听见凌寒起初那声,深深哆嗦一下,额头沁出丝丝冷汗,发丝紧紧的贴在额际之上。许是记起什么,她竟缓缓睁开了眼眸,看向凌寒,微妙而不易察觉的勾唇一笑,那里面,藏了一丝寂寞,一丝无奈,一丝满足,又有一丝喜悦。
凌寒淡淡忽视了这样的笑容,回头望了一眼婉言,见她也颇为急切的样子,轻轻拍拍她的手无声的安慰着她。
婉言报之一笑,又将目光投向泠滢。
泠滢虚弱的向着云天笑笑,用笑容安慰他,轻声说:“我没事……”
云天颇为焦急的拉着她的手,不停的询问着:“这么样?好端端的怎么就忽然晕倒?是不是累了?还是病了?”
泠滢听着他关切的话,欣慰而幸福的笑着,轻声笑语:“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我们休息一下吧。”
云天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打横抱起泠滢,轻轻的在她粉嫩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心疼的吻。
泠滢微微别过些头,闭了眼睛不再说话。
凌寒看着两人亲昵之举,忽然心里有些闷得难受,思绪也是纷乱,迷迷蒙蒙,总是不集中,伊人巧笑,犹在眼前;伊人泠音,犹在耳边。
云天渐渐走近了凌寒,冷淡的说了一句:“璇儿好似病了,就让她休息一下吧,扫了摄政王与王妃的兴致,实非臣下所愿。”
凌寒这才回了神,端了他持重的模样:“无妨,且让她好好休息,遣了随行的太医立刻去瞧瞧。”
身边有侍从应声,云天抱着泠滢,上了来时的马车。
马车宽敞,东西也一应俱全,云天将泠滢轻轻的放在枕衾之上,看着她安然一笑。
随行的太医迅速跪下搭脉,不禁竟皱起了眉,不得不反复再三确认。
云天见状,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不禁出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吗?有无大碍啊?”
太医一时也不敢回话,又经确认一番,这才撤了手,回复谢云天:“恭喜谢公子,少夫人的脉像如盘走珠,已有身孕将近一月啊,只是胎像略有不稳,在开几副安胎药,用了好生养胎,也就无大碍了。”
云天怔住,旋即欢喜的满口称是,好生送了太医,激动的执起泠滢的手,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泠滢显然也是高兴坏了的样子,不停的笑着,如花绚烂,眼底自然的流露出带有浅浅母性的温柔恬静。
云天激动的说了起来,一说起来似乎就没有停歇:“璇儿,你要好好休息,这个孩子一定是个健康快乐的孩子,这也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一定要尽我全力去保护他,疼爱他,也一定是个健壮的男儿……”
话还没能说完,便让泠滢听着不悦,急着打断了她:“只有男儿才好,女孩儿就不好吗?”
云天轻笑:“女孩儿也好,也好,像你一样的知书达理,温婉可人儿……”
泠滢这才满意的笑笑,又轻缓的说:“云天,此时此刻,你可觉得幸福?”
“当然,我现在有你,有你腹中的孩子,我就无异于拥有了这个世界的全部,从头到脚,我都感到快乐,那份激动,也从未有过!”云天依然激动着,看着泠滢笑靥,郑重而坚定的回答着。
泠滢满足的笑着,望向云天,也如沐春风。
凌寒与婉言坐在桃花树下,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却并不觉得有丝毫的尴尬,也是十分难能可贵了。
桃花落了满肩,氤氲甜香萦绕鼻尖,婉言的脸颊上漾着静美的笑,如那桃花,恬淡悠然。
凌寒显然也享受这样的时光,柔和的微风轻轻吹拂着,沐着条风,他也看着婉言静静的笑。
这时,这样一个柔和安详的画面被侍从而打破,只听侍从短促有力的说了一句:“恭喜王妃,少夫人有身孕了。”
两人皆是微微一怔,旋即不放心的又问:“此话可当真吗?”
侍从立即回答道:“当真!太医再三确定过了的,断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了。”
婉言怅然若失,为什么人人都可有孩子,可与丈夫白头偕老,而自己就是这样,只能静静的生活在凌寒身边,做一个寂寞而又黯淡的影子。
那日,他一身凛冽,端着那碗药就那样向她步步逼近,捏着她的下巴把药灌进去,又是那样绝情的看着孩子一点点流掉……
那一刻,自己已然恨毒了他,恨他对自己的凉薄,却也更恨自己,恨自己太傻,傻得去一次次尝试相信他。
而如今,自己还是把全部都交给他,哪怕一次次的信任,换回的是遍体鳞伤,哪怕一次次的尝试,终究是要走向囹圄,她也愿意,拿生命去一搏,拿生命去赌着换取那份爱情。
凌寒心下更是不痛快,自己心中的那个人,再见过和她一样的若璇嫁人时,就从自己的心中开始渐渐淡化,而如今,她竟有了身孕,往昔种种在脑海中浮现,叫他心中如何能好受?
到底,还是云天有那份福气啊……
当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凌寒又不得不打断自己:若璇是若璇,泠滢是泠滢,两者不一样,也永远都不会一样。
那个空灵的女子,已经从他的生命里离开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这时,凌寒才想起身边的婉言,轻轻回头看她,她的唇角更是挂着丝丝苦涩,这才是他的妻子,可自己却伤害她太多太多了,而她,一直这样静静活在自己身边,做一个贤良的妻子……
只可惜,自己到现在了,才想起要珍惜啊。
凌寒轻轻拂去婉言肩上的桃花瓣,笑着看她,想要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一时间眼前只有桃花纷扬。
倒是婉言先开了口:“我们回去看看吧……”
在说这话时,凌寒分明看到婉言上扬的唇角,里面藏的是寂寞,是无奈,也是悲凉。
凌寒怎么还忍心让婉言回去看云天若璇此时因为有了身孕而欢喜不已的样子,哪怕那是她的亲生弟弟,也是一样,自己又怎么能让她心痛。
对于自己,自己又何尝想看那样的两个人,不过是让自己和婉言,彼此心更痛一分。
“还是不要回去了,让云天好好陪着若璇,咱们就不去打扰了。”凌寒状似云淡风轻的轻轻笑着,将自己的手搭在婉言的手上。
婉言不再说话,微微别过些头来掩饰脸上那份难过,凌寒无奈的在心中叹着气,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他害怕,有生以来头一次害怕,害怕多说一句话就刺痛眼前这个女孩的内心,害怕最后,自己孤家寡人,落的晚景凄凉。
自己真的那么愿意爱上婉言吗?那么愿意终究和婉言终老吗?他不想勉强,这样的勉强,不仅是在勉强自己,对于婉言,有何尝不是痛苦?
桃花纷扬,仿佛暗示着一种被唤醒的古老的记忆,某个遗失在遥远春天的记忆,甜美,却也腐败。
凌寒心中颇为不安,只好先把婉言送回住处,自己却也不愿与婉言呆在一起,那样压抑的气氛,着实叫他难受。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来到了葵兰斋附近的湖泊之上,忽见岸边停泊的一叶扁舟,便上前去,没一会儿,便已经轻轻地划起了扁舟。
湖面很静,几朵棉絮似的白云在水面上悠悠的飘荡,又被凌寒手中的木桨轻轻弄碎,荡起丝丝的涟漪,就像棉絮轻柔的散在暖暖的微风里。
桃花瓣也纷纷扬扬的落在水中随水渐渐地飘向远方,没有留下声音,没有留下影子,凌寒漠然地看着它们渐渐地漂远,轻轻的一个叹息。
行至湖中央,抬眼望天,云卷云舒,他闭了眼睛,脑海中浮现那个熟悉的模样:那个女子的唇艳如花瓣,唇角微微上扬,漾起甜美的醉意,活色生香。
他对泠滢,始终是轸念,是那样悲痛的思念。
静了静,他又睁开眼眸,忽而见扁舟上竟放着一张琴,他禁不住拿起琴,轻轻地在琴弦上划出一连串如流水的泠音。
好久好久,没有见过她弹琴了。
岸边,泠滢正静静独身一人散步,桃花纷扬,看的她也心情愉悦,碧空如洗,条风和顺,桃花开在荼蘼,悠然宁静。
湖中央的凌寒,终于犹豫着弹出一阕雨霖铃。
那凄哀的旋律,轻轻地回荡在湖上,琴声柔和,落在心里,却像是一声声凄厉的啜泣,叫人心中钝痛,那样凄凄楚楚,触动着凌寒的灵魂。
在这之前,他从未觉得这曲子的旋律,这样的惊心动魄。
也许离情,也真的只有在分别之后,才能明白那份苦楚吧?
泠滢究竟经历什么?才这样爱这首曲子?这样明白曲中深境?
她的离情,她的离愁,可也是因为自己吗?
那年初见,又别,她是不是也同自己一样,深深地把彼此藏在最深的地方?
不,不会的,自己在她面前杀死了她的太子哥哥,她怕是还会恨自己吧?
此时的泠滢,听见那柔和的琴声,狠狠的触动了那颗敏感的心,脑海里浮现出熟悉的人持剑的模样,只觉头痛难忍,指尖轻点额头,希望能缓解一丝疼痛。
迷蒙之间,她还固执的想要看一看弹琴那人是谁,为何能将这曲子弹得如此化境,如此深沉。
于是便强撑着身子向湖边一步一步的靠近,那样一个瞬间,她眼前一黑,头晕目眩,什么也看不见,身子便向前一倾,旋即,那样刻骨铭心的冰凉感觉立刻蔓延了她的全身,她就那样落在湖中。
她竭尽全力的挣扎着,她要活着,她怕,怕死。
不禁她自己怕,腹中胎儿更怕。
从未觉得死亡是这样可怕,她原以为自己看得开,断断不会怕死,如今,在她马上就要面临死亡的时候,她才知道死亡是多么可怕,多么让人绝望。
她只好不断的挣扎着,只要一停止挣扎,便会陷入那冰冷的万丈深渊,面临死亡,那该是多么刻骨铭心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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